中国童话《陈伯吹·落潮先生和涨潮先生》鉴赏

陈伯吹

在碧绿的小山顶上，有一座红色的小房子。

在这座小房子的卧室里，有一张又大又阔的床。

在这张又大又阔的床上，躺着三个小孩子。

他们叫做： 依依，良良，珊珊。其实，这不是他们真正的名字，可是因为这样容易叫，大家就都这样地叫他们。看来用这样的名字叫他们，他们是高兴的。

依依和良良是男孩子，珊珊是小妹妹。他们三个是好伙伴，从小时候起，在一块儿吃，也在一块儿玩，并且在那张又大又阔的床上，并排地一块儿睡。

他们依次相差一岁。依依七岁，过了暑假就是小学一年级学生了。良良六岁，快要当一年级小学生了。珊珊五岁，当然就是幼儿园大班啦。

妈妈挺辛苦，每天清早跑进房间里来喊醒他们。她看见他们挤在一块儿，像三只小猫咪挤在窝里。

依依觉得有个红彤彤的东西要透过他眼皮似的，一骨碌就在那张又大又阔的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不停地揉着眼睛，一只手推醒了良良。良良推醒了珊珊。

“啊呀!”依依叫着说，“太阳起来了，咱们也起来吧。”

“啊哟!也起来吧。”良良老是学着他哥哥说的话。

他们三个就滚到床边，滑落在地板上。

珊珊觉得房子里很静，以为爸爸上工厂去了，妈妈也已经下地去了。“哎哟!时候不早了，早饭一定凉了。”

他们赶快穿起衣服来。依依替良良扣纽子，良良替珊珊扣纽子，珊珊替依依扣纽子。今天他们不用麻烦妈妈，就自己穿戴整齐。

他们跑出房间，轻轻地跨下楼梯，楼下没有一个人。——他们就跑到园子里，一看，三只小鸭子也起得很早，张着扁嘴忙碌地在草地上喝露水。

这三只小鸭子，一只是依依养的，一只是良良养的，一只是珊珊养的。

孩子们没事干，就追赶小鸭子玩儿。

小鸭子逃得很快，而且叫得很响。

依依出了个主意：“在这儿吵吵闹闹，不如到海滩去好。”

“好!我们到海滩去。”良良答应着。

“……”珊珊没吱声。她不敢说好，也不敢说不好。如果妈妈知道了是不答应的。不过两个哥哥走了，她也只好跟他们走。

三个孩子穿过开满红的、黄的、紫的、白的小花朵的青草地，一直跑到沙滩上。沙滩的尽头是一大片海水。这片海水比草地大得多，清得连水底下的石头都望得见。突出在水面上的几块石头，给海藻缠住了，像一绺绺青的、红的长头发。海水微微地波动着，闪出千片万片金色的银色的鳞片来。

孩子们没有妈妈带着，自己跑到海边来，这还是第一次。

他们忽然听得有一个低沉的声音，正在向他们打招呼：“唔——亲爱的小朋友，早上好啊!”

孩子们抬头一望，在那靠沙滩的海边上，笔挺地站着一个瘦子，披着一件青色的泳衣。

依依、良良和珊珊立刻回答说：“谢谢您!您也好吗?”

“唔——我很高兴看到你们，多想念你们啊!”

孩子们非常奇怪，因为他们不认识这位先生。所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地愣着不说话。

好久好久，依依觉得不能不开口，他是大哥哥，应该先说话。“妈妈常常带我们上这儿来玩，可从来没见过您。”

“唔——那是因为你们来玩的时候，恰巧我不在这儿。”瘦子想了想，又说：“唔——你们来的时候，我的哥哥‘涨’在这儿。我叫‘落’。”

“啊呀!张先生……乐先生……”依依疑疑惑惑地说。他实在没有听懂。

“唔——我完全的名字叫‘落潮’。”

孩子们这一下才听明白了。

落潮先生接下去说：“我的哥哥涨潮常常吸引了很多的人。你们知道，大人们都喜欢他，趁他在这儿的时候来。孩子们总是跟着大人们，因此我就很少见到他们，可是我多么想念他们啊!”

他说到这儿，“唉——”叹了一口气，显得更加瘦了。他是真心爱孩子们的。

依依和良良都觉得很过意不去，珊珊连眼圈儿也红了。

“可是小孩子要和大人们一同下水才安全呀。”依依想安慰落潮先生。

“唔——安全!”落潮先生叫了起来，“我一定要说不是。只要我在这儿，鲨鱼就游不进来。你们下水去，水也不会漫过你们的膝盖。这才是真正的安全!”

“落潮先生!”依依很有礼貌地说，“我知道您说得对。这海水多可爱，我们能下去吗?”

落潮先生反问了一句：“唔——为什么不能?”

“因为妈妈叮嘱过，她不在，我们就不能下水!”珊珊总是记得妈妈的话，而且听从妈妈的话。

依依和良良点了点头。

落潮先生望了望他们。“如果你们同我一块儿下去，保证安全。”

“那好，我们就下水去!”依依快活地说。

良良紧跟着说：“那好，我们就下水去。”

在一分钟里，孩子们准备好了。

落潮先生拉着依依，依依拉着良良，良良拉着珊珊，一步一步小心地走进起伏不停的小小的波浪中去。

落潮先生是个挺和善的人，他把水里头各种奇怪的、有趣的东西指给他们看。

孩子们在许多礁石中间，看见许多小青蟹爬来爬去，不知道它们在忙着干什么，那横爬的样子很有趣。梭子蟹们都有一对大螯，好像一张琴弦的样子。还有几百只寄居蟹，住在抢来的屋子里： 有的住在玉黍螺的壳里，有的住在别的美丽的扁圆的壳里，小一些的住在海蛳的壳里，大一些的住在海螺的壳里，就像住在城堡里一样。

落潮先生告诉孩子们说：“唔——它们外号叫做‘白住房’，长大了，挤得满满的一壳，再也住不下，就搬家了，找另外可以住得下的屋子去。”

珊珊看着，笑着：“多有趣!”

“有趣?”落潮先生眯着眼睛也笑起来，“有一个‘小寄居蟹找房子’的故事，那才真有趣呢。”

“啊呀!那么请您就讲。”依依说。

“啊哟!请您就讲。”良良跟着说。

落潮先生带着孩子们，沿着海滩一边走，一边讲故事。

从前有一只小寄居蟹住在海里。它老是担心着。它觉得自己只有个硬壳脑袋和一对大钳，浑身都是软绵绵的，可是海里的大家伙多，坏家伙也多，总得找一所坚固的房子躲躲才好。

它一摇一摆地走，东张西望，找不到空屋子。

一只大螃蟹爬过来了，一看见小寄居蟹就大声喝道：“哼!你配叫做蟹吗?咱们横行将军的族里没有这样的软骨头!”说完，就用大螯把它钳了一下。

小寄居蟹痛得眼泪直淌，不敢哭出来。

一只龙虾游过来了，一看见小寄居蟹就冷笑。“哼!你也配叫做蟹吗?看你这副可怜相，横行将军的族里可没有这样的胆小鬼!”

小寄居蟹吓得不敢回嘴。

一只老寄居蟹背着一座像宝塔样的大房子，摇摇摆摆地走过来了，一看见小寄居蟹就教导它说：“好孩子，你没有家，到处流浪，就受人欺侮，我带你找房子去。”

它们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个蜗牛壳。老寄居蟹叫小寄居蟹先伸一个钳进去探探，要是钳能进去，身子也能进去。

小寄居蟹找到了这所小房子，欢天喜地地住在里头了。

依依说：“这个故事好。”

良良也说：“这个故事好。”

珊珊高兴得不停地拍着小手。她问：“后来小寄居蟹长大了，小房子里住不下怎么办?”

“当然啦，它找个大海螺壳住啦。”依依抢着说。

“当然啦……”良良只说了半句。

落潮先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珊珊老是第一个想起妈妈来。她说：“该回家了，妈妈一定把早饭摆在桌子上了。”

落潮先生还是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孩子们穿上了衣服，很有礼貌地说声“再见!”

“唔——再见!”落潮先生向他们挥挥手。“明天再来——记住，比今天迟一个钟头来!”

孩子们在园子门口，又遇见三只小鸭子，望着他们“呷——呷!呷——呷!”地叫，好像催促他们“快走!快走!”

依依说：“小鸭子有浴衣，明天带它们一同去。”

“好，明天带它们一同去。”良良接着说。

可是珊珊不同意，她说：“海太大，小鸭子会害怕的。它们年纪小，应当在小池子里玩儿。”

正当这个时候，妈妈从山坡上赶下来了。

“看你们，上哪儿去了?”妈妈有一点儿生气地说，“爸爸早上厂里去了，早饭都凉了。”

第二天早上，太阳一出来，孩子们就起身了。

依依看了看钟。“啊呀!还早呢，早了一个钟头，怎么办?”

良良难得出个主意，他说：“像昨天一样，咱们上园子里赶小鸭子去。”

珊珊添了一句：“还给花儿浇水。”

孩子们轻轻地下楼，轻轻地开门出去。他们在园子里玩了好一会儿，才望见沙滩上有个人影儿，他们就拉着手，急急地奔下去了。

“唔——快来看!”落潮先生向他们招招手，“一群小青鱼!”

孩子们赶紧跑过去，一看，浅水里满是小鱼，它们一个衔着一个的尾巴，连成一长串，向前游过去，像孩子们排队做游戏似的。

落潮先生又把海蛳指给他们看。“这些小东西生活在水底下的岩石上，像一丛银色的针似的。它们很友爱，老是团结在一起，几百几千个地聚在一块儿。”

“它们也要搬家吗?”依依想起了昨天看见的寄居蟹。

“对，要搬家吗?”良良也这么问。

“唔——它们难得搬家的，喜欢固定住在一处地方，挤一点儿也不在乎。”落潮先生回答说，“现在，咱们看看银鱼去。”

他们走到一处水又浅又暖的地方，看见几百条小银鱼，狭的身体，细的鳞片，嘴大，吻尖。这些亮闪闪的、仿佛透明的小东西，在孩子们的手指和大腿中间穿过来，穿过去，引得他们叫起来，笑起来。

落潮先生说：“唔——这些没见识的小东西，可真活泼。咱们再跑过去，看看别的。”

孩子们看见那许多水潭里，飘动着狭的和阔的花带子，有青的，有红的，也有褐色的。

“哎哟!海里头也有花园，长着树林和青草!”珊珊忍不住叫出来。

落潮先生告诉她：“那花带子叫海带，那阔叶子叫昆布，其实它们是一家人，都是海藻类的东西。”

珊珊睁大了眼睛，她不明白。

回家去的时候又到了，落潮先生拉着他们回头走，可是孩子们还不愿意说声“再见!”

“唔——现在该回家了，明天再来玩儿。”落潮先生送他们跨上沙滩，叮咛他们说：“明天见!——记住，比今天迟一个钟头来!”

下一天，孩子们又热心地去看他们的好朋友了，因为他们不耐烦等一个钟头，动身得早了一些。

奇怪!海水里头站着两个人： 一个穿青色游泳衣的瘦子，旁边还站着一个穿黄色游泳衣的胖子，像一个圆木桶。

胖子不像瘦子那么和善，粗脖子上套着一个救生圈，站在水深的地方。瘦子仍旧站在水浅的地方，劝告胖子回到大海里去。

胖子不愿意，和瘦子对立了好一会儿，才不高兴地走了，扑下身体来在海里游泳，做出可怕的怪声，他喷吐着水，掀起着浪，很快地游得不见了。

胖子走了，海水也平静了。

落潮先生这才招招手，欢迎着孩子们下水来。

他说：“唔——他就是我的哥哥涨潮。你们今天来得早了一刻钟，所以他还没有走。现在，我们去走走看看吧。”

依依看见有一条身体椭圆的、五六寸长的鱼，头小，嘴巴也小，眼睛却大，背部青黑色，肚皮却是白色。他就想捉住它，可是只一眨眼就游得不见了。

落潮先生笑着说：“这是一条海鲫!”

良良摸起一个四寸多长的圆形的壳来，很光滑，右壳淡黄，带点儿白色，左壳淡红色，看来很漂亮。他自言自语地说：“啊哟!这是什么宝贝?”

落潮先生又笑着说：“唔——这是海月的壳，你拿回去当一面小圆镜。”

良良对依依说：“哥哥，这个给你。”他总是尊敬哥哥的，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不肯让步。

依依爱妹妹，他说：“你给珊珊吧，这是女孩子的东西。”

可是珊珊也在水底下拾起了一个长二三寸的白色的管子，上面有粗线横条，很像竹笋。她说：“哥哥送我一个，我也送哥哥一个。”

落潮先生笑着说：“唔——这是海笋，壳儿很薄很脆，容易碎掉，你们留神点儿玩。”

依依心里想：“我也得在海里头弄个什么东西玩玩才好。”他边走边用心看，看见水底下石头上有个五角形的紫色的活东西，缓缓地爬着。他想伸手捉它，可又不敢。

落潮先生早看见了，说：“这是海盘车。它像个星，所以又叫做海星，也叫做星鱼。它有五只腕，拉断了一只，还能长出来。”

孩子们觉得又奇怪又有趣。一会儿，这个海盘车忽然不见了，它的颜色和礁石差不多，再要找着它可就不容易啦。

这时候，落潮先生把一个柔软的、透明的小东西塞给依依。“你瞧，这是什么东西?”

依依放在掌心里看，良良和珊珊也围着看，这个小东西看不出头和脚来，只是亮晃晃的一个小圆块。

“唔——有趣呢!”落潮先生眼睛里闪着神秘的光彩，“这叫做海灯。在夜里，它们成群地浮在海面上，放出一点点青色的光来，就像一盏盏小灯。”

孩子们听得高兴极了。

依依说：“咱们晚上来看。”

良良接着说：“好，晚上来看。”

可是珊珊说：“妈妈一定不让我们在黑夜里头跑到海滩上来的。”

落潮先生低着头。“唔——这倒是个困难。不过，你们长大了会看得到的。”

“我将来要当个红海军!”依依大声说。

“我也要。”良良接着说。

珊珊眨巴着她的大眼睛，没说什么。

时间很快就到了，孩子们只得和落潮先生分手。他们觉得这海滩上一天比一天更好玩，几乎不舍得离开，也忘记肚子饿了。

第四天早晨，妈妈很早很早就到孩子们的房间里去，张着胳膊围着他们，亲昵地看着他们。

她说：“孩子们，我已经知道你们的秘密了。你们每天清早起来，上海滩去玩，还洗海水浴，这是好的。可是你们不和大人一块儿去，是很不安全的。”

“妈妈，我们是安全的，”依依说，“落潮先生和我们在一块儿。”

“谁是落潮先生?”妈妈很奇怪地问。

依依又说：“落潮先生是个瘦子，穿着一件青色的泳衣，他是个好人。”

“他是个好人，”良良说，“他使水只浸到我们的膝盖下面。”

“他还伴着我们玩儿，给我们讲故事。”珊珊添上了一句。

妈妈觉得这件事情多奇怪。“好吧，我和你们一块儿去。我要谢谢他。”

孩子们高兴得跳起来，可是他们就忘记今天要再迟一个钟头去。

依依拉着良良的手，良良拉着珊珊的手，珊珊拉着妈妈的手，一同跑到海滩上去。

奇怪!他们没看见落潮先生，却看见了那个胖子，穿着一件黄色的游泳衣，像一个圆木桶似的，粗脖子上套着一个救生圈。

胖子一看见他们，就哈哈大笑起来，拨弄着、掀动着左面右面的水，波浪涌到沙滩上来，水珠飞溅到妈妈和孩子们的脸上、身上。

妈妈一看这光景，就急急地带着孩子们回去。

在吃早饭的时候，妈妈对孩子们说：“听着，我不准你们再去和那个胖子洗澡。虽然他很喜欢你们，可是他的态度我可不喜欢。”

孩子们一齐喊出来：“妈妈!他不是我们的好朋友，他不是落潮先生。”

妈妈生气了，不听他们的话，只是重复说了一遍：“我不准你们再去和那个胖子洗澡。”

这样过了十多天。依依、良良和珊珊老是在草地上不快活地走着，花也无心看了，连小鸭子也不追赶了。他们只呆呆地老远望着那海滩。

有一天早晨，妈妈决定带孩子们上海滩去。

孩子们比妈妈跑得快，先跑到海滩上，一看，正像他们第一次看见的那样，亲爱的落潮先生，穿着一件青色的浴衣，微笑地站在海滩旁边。

“啊呀!——啊哟!——啊哟!——”孩子们一齐高兴得喊起来。“亲爱的落潮先生，您好!您回来了?”他们把上次妈妈带他们来的时候，遇见涨潮先生的事情，告诉给他听。

“唔——亲爱的孩子们，你们多傻呀!”落潮先生听了大笑着说：“你们不知道吗?我每天在这儿待十二个钟点，我的哥哥也在这儿待十二个钟点。我们应该好好地工作，我们也要好好地休息。”

“不，我们真的不知道。”依依愣着眼睛说，“请您告诉我们，该怎么样，在什么时候来找您。”

“唔——你们用这个方法计算，”落潮先生很和善地说，“如果今天你们早上七点钟来，那么，明天我要迟五十一分钟来上班，所以每一次我老告诉你们要迟一个钟头来。”

“啊呀!——啊哟!——啊哟!——”孩子们一齐叫起来。“现在我们明白了，我们能够知道什么时候来找您，多好呀!”

这时候，妈妈也跑到沙滩上来了。

“妈妈!”孩子们又一齐叫起来，“您瞧，这位就是我们的好朋友——落潮先生。”

落潮先生向妈妈点点头。

妈妈觉得这个瘦子挺和善，就笑着对孩子们说：“如果你们只在落潮先生待在这儿的时候来玩，我想我应该让你们来。”

孩子们听了，快活得拉起了手，围着落潮先生跳起舞来。

落潮先生为孩子们唱了一支好听的歌，叫做《海的赞歌》。这支歌是难得听到的。落潮先生用丰富的柔和的低音唱的歌，谁听了都会被迷住，永远忘不掉。

唔——

风啊，你轻轻地吹;

浪啊，你轻轻地拍。

孩子们，母亲们……一切善良的人，

他们干完工作都来海边歇息着。

你们轻轻地唱吧，唱吧，

唱那劳动的歌。

唔——

读过普希金童话诗的读者，也许还会记得他有一篇童话诗的开头：

海湾旁有一棵青翠的橡树，

树上系着金链灿烂夺目;

一只猫可说是训练有素，

日夜在金链上绕着踱步;

它向右边走——便把歌儿唱，

它向左边走——便把神话讲。

仅仅几行文字，就把读者带进了一个完全的童话境界。这是一个经典性的童话开头，曾经为后来的许多读者和评论家所称道。一篇好童话的开头，往往不需要用太多的笔墨，就能把读者带进童话现场，如同身临其境。《落潮先生和涨潮先生》的开头也是这样：

在碧绿的小山顶上，有一座红色的小房子。

在这座小房子的卧室里，有一张又大又阔的床。

在这张又大又阔的床上，躺着三个小孩子。

他们叫做： 依依，良良，珊珊。

故事就这样开始了。三个孩子来到大海边，意外地结识了一位奇特的大朋友“落潮先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友好和热情的落潮先生带着孩子们，沿着海滩一边欣赏美丽的大海，一边给孩子讲故事——实际上是教孩子们以及阅读这个童话的小读者认识许许多多生活在大海里的各种小生物，如梭子蟹、寄居蟹、小青鱼、海蛳、银鱼、海鲫、海月、海笋、海星、海灯等等的外部形象和生活习性，也告诉了孩子们大海的涨潮和落潮的特点和规律，以及人类如何认识和掌握海洋的这些特点，从而去亲近海洋、和海洋交朋友的道理。

显然，这是一篇生动形象的关于大海的知识童话和科学童话。有意思的是，作者以拟人化的手法，让“涨潮”和“落潮”这样两个出现在大海上的自然现象充当了故事的主角，并且分别赋予了他们符合各自的自然习性的身份和性格，让小读者一下子就与他们有了亲近感和形象感。应该说，这是童话家机智巧妙的构思所在。一些原本讲解起来会有点枯燥和生硬的海洋科学知识，借助这个机巧的构思，再加上作者生动、细腻、亲切和准确的描述，变得如此形象有趣，十分符合小读者的阅读心理和认知兴趣。

我们甚至也可以不把它当作一篇知识童话来阅读，而把它看作一首优美的、献给大海的童话诗，一首动听的“海的赞歌”。就像在童话结尾的时候，落潮先生为孩子们唱出的那支《海的赞歌》一样。

(徐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