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曲赋文·黄母化为鳖》原文与赏析
王梵志
黄母化为鳖,只为鳖为身。
牛哀化为虎,亦是虎为人。
不忆当时业,宁知过去因?
死生一变化,若个是师亲?
本诗原见于伯3833《王梵志诗集》卷第三。同卷还载有《人去像还去》、《以影观他影》《非相非非相》等诗,盖为咏唱佛教“十喻”之说。《大智度论》卷六引《摩河般若波罗蜜经》云:“解了诸性,如幻、如焰、如水中月、如虚空、如响、如犍婆城、如梦、如影、如镜中相、如化。”本诗所谓“黄母化为鳖”、“牛哀化为虎”,即“如化”之喻。《大智度论》卷六又云:”化生无定物,但以心生,便有所作,皆无有实。人身亦如是,本无所因,但以先世心生今世身,皆无有实。以是故说诸法之化,如变化灭心则化灭。诸法亦如是,因缘灭,果亦灭。”诗中所言黄母、牛哀“化生”故事,正蕴含着深刻的佛教哲理。
黄母化鳖,事见《搜神记》卷十四:“汉灵帝时,江夏黄氏之母,浴盘水中,久而不起,变为鼋矣。婢惊走告,比家人来,转入深渊。其后时时出现,初浴簪一银钗,犹在其首。于是黄氏累世不食鼋肉。”此谓“化鼋”。同卷又载:“魏黄初中,宋士宗母,夏天于浴室里浴,遣家人大小悉出,独在室中良久,家人不解其意,于壁穿中窥之,不见人体,见盆中有一大鳖。遂开户,大小悉入,了不与人相承,尝先着银钗,犹在头上。”则又谓“化鳖”。然“化鼋”、“化鳖”、其理一也。“牛哀化虎”,事出《淮南子、俶真》:“昔牛哀转病也,七日化为虎,其兄掩户而入觇之,则虎搏而杀之。是故文章成兽,爪牙移易,志与心变,神与形化。方其为虎也、不知其尝为人也;方其为人,不知其且为虎也。二者代谢舛驰,各乐其成形。”“高诱注云:“江淮之间,公牛氏有易病化为虎”。是则公牛为其姓,哀为其名,后世引此事者,多称为“牛哀”。如《广弘明集》卷十三法琳《辩证论·九箴篇》自注云:“牛哀病而为虎,逢其兄而噬之。”《独异记》卷上亦云“牛哀病三月化而为虎”。梵志诗中所云‘牛哀化虎”,正是称引公牛哀事。短短四句诗把俗世“物化”之理与释氏“如化“之喻,极其巧妙地结合起来,以宣扬业报轮回之说,虽大异其趣,而所要表达的“物无常形”、“人无常体”的道理还是相通的。正如《北史·李士谦传》所云:“至若鲧为黄熊,枉宇为鹈鴂,褒君为龙,牛哀为猛兽,君子为鹄,小人为猿,彭生为豕,如意为犬,黄母为鼋,宣武为鳖,邓艾为牛,徐伯为鱼,铃下为鸟,书生为蚊,羊祜前身李氏之子,此非佛家变受异形之谓耶!”亦可作为理解本诗的参证。
诗的最后四句:“不忆当时业,宁知过去因?死生一变化,若个是师亲?”这是诗人由前举“黄母”、“牛哀”化生之例而发的议论,以疑问句提出,更能起到前后照应的作用。按佛教今生为前生善恶业因之果报的说法,奉劝善男信女,若不认真思考今生今世的所作所为,则又怎能知道前生所造的业因呢?生与死既然皆有如此之转化,人们又如何能分清哪个是师长尊亲呢?由此而揭示出“如化”之喻的主旨,实即业报因缘造成的变化隔世,本无一定,未可拘泥于定见。
全诗虽然意在阐扬佛教哲理,但取譬生动,贴切形象,语言简洁明快,通欲易懂,因而才能抉精发微,明析佛理,而全无艰奥晦涩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