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籍、寓言故事·梵术》原文与赏析

《经籍、寓言故事·梵术》原文与赏析

昔有国王,持妇女急。正夫人谓太子,我为汝母,生不见国中,欲一出。汝可白王。”如是至三。太子白王,王则听。太子自为御车出。群臣于道路奉迎为拜。夫人出其手开帐,令人得见之。太子见女人而如是,便诈腹痛而还。夫人言:“我无相甚矣!’太子自念:“我母尚如此,何况馀乎!’夜便委国去,入山中游观。时道边有树,下有好泉水。太子上树。逢见梵志独行,来,入水池浴;出饭食,作术,吐出一壶;壶中有女人,与于屏处作家室,梵志遂得卧;女人则复作术,吐出一壶;壶中有年少男子,复与共卧;已,便吞壶。须臾,梵志起,复内妇着壶中,吞之;已,作杖而去。太子归国,白王,请道人及诸臣下。持作三人食,着一边。梵志既至,言:“我独自耳!’太子曰:“道人当出妇共食!’道人不得止,出妇。太子谓妇:“当出男子共食!’如是至三,不得止,出男子共食。已,便去。王问太子:“汝何因知之?’答曰:“我母欲观国中,我为御车;母出手,令人见之。我念女人能多欲,便诈腹痛还。入山,见是道人藏妇腹中,当有奸;如是女人奸不可绝。愿大王赦宫中自在行来。”王则赦后宫中,其欲行者从志也。

寓言故事《梵术》出自《旧杂譬喻经》卷上第二十,该经共二卷。“譬喻”在梵文中云“阿波陀那”,意为以已知的法去显示未知的法。在《法华文句》五中云:“譬者比况也,喻者晓训也,托此比彼,寄浅训深……动树训风,举扇喻月,故言譬喻。”《譬喻经》是集种种譬喻的佛教经典,有所谓旧新之说,《大部补注》五曰:“刘汉已来,谓之旧译,李唐以下,谓之新译。”

《旧杂譬喻经》的译者为三国吴僧人康僧会(?—280),祖籍西域康居,世居天竺,后迁居交趾。年少丧双亲,服满出家。康僧会好学博览,精通内外典籍。时江东佛法未盛,他立志东游弘法。吴赤乌十年(247)至建业,设像行道,孙权为之立建初寺。一生译经颇丰,译有《六度集经》八卷、《旧杂譬喻经》二卷,均存。《出三藏记集》卷十三中载其所译《阿难念弥经》、《镜面王经》、《察微王经》、《梵摩王经》。在《开元释教录》卷二中载有其所译《吴品经》五卷、《菩萨净行经》二卷、《权方便经》一卷、《菩萨二百五十法经》一卷、《坐禅经》一卷等。这些经大多佚失。除此之外,他曾为《安般守意经》、《法意经》、《道树经》作注。这些经典为治汉魏佛学重要资料。

佛经寓言故事《梵术》讲述了一个十分怪异离奇的故事。某国王子随王后出游,路上群臣百姓夹道拜迎。王后忍不住揭开车帐,抛面于人群前。这一符合人之常情的动作,却被王子及王后自己视为大逆不道的失态行为,于是王子便谎称腹痛,离开王后而还。夜晚王子离国出走,入山中游览。王子在一泉边,藏身在一棵大树上,于是见到梵志作术,吐壶、变出妇人、妇再吐壶,变出年少男子,并相互求欢取乐的怪异之事。

无独有偶,在中国古代的志怪小说中也有类似的描述。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在中国广为传播,佛经的教义深深地影响了当时的政治、思想、文化各个领域。南北朝时期十分盛行的志怪小说也不例外地受到了佛教经典的影响。南朝梁人吴均所著志怪小说《续齐谐记》中有一篇名为 《阳羡书生》的故事,文云: “东晋阳羡许彦,于绥安山行,遇一书生,年十七八,卧路侧云: ‘脚痛。’ 求寄彦鹅笼中……前息树下,书生乃出笼,谓彦曰: ‘欲为君簿设。’ ……乃于口中吐一铜盘奁子。奁子中具诸馔肴,海陆珍羞方丈……气味芳美,世所罕见。酒数行,乃谓彦曰: ‘向将一妇人自随,今欲暂要之。’ ……又于口中吐一女子,年可十五六,衣服绮丽,容貌绝伦。共坐宴。俄而书生醉卧,此女谓彦曰: ‘虽与书结好,而实怀外心,向亦窃将一男子同来。书生既眠,暂唤之,愿君勿言。’……女人于口中吐出一男子,年可二十三四,亦颖悟可爱……书生仍留女子共卧。男子谓彦: ‘此女子虽有情,心亦不尽,向复窃将女人同行,今欲暂见之,愿君勿泄言……’男子又于口中吐一女子,年二十许。共宴酌,戏调甚久。闻书动声。男曰: ‘二人眼已觉。’ 因取所吐女子,还纳口中。须臾,书生处女子乃出,谓彦曰: ‘书生欲起’更吞男子,独对彦坐……(书生)还吞此女子。”真可谓 “阳羡口中,吐奇不尽”。

从以上引文可以看出南北朝时的志怪小说 《阳羡书生》深受 《旧杂譬喻经》 中的寓言 《梵志》 的影响。唐人段成式在他所著的 《酉阳杂俎·续集 ·贬误篇》 中指出 《阳羡书生》 的源流时说: “释氏 《譬喻经》云:‘昔梵志作术吐出一壶,中有女,与屏处作家室。梵志少息,女复作术,吐出一壶,中有男子,复与共卧,梵志觉,次第吞之,柱杖而去。’余以吴均尝览此事,讶其说,以为至怪也。”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谈到吴均 《续齐谐记》时写道: “其为小说,亦卓然可观;唐宋文人多引为典据。阳羡鹅笼之记,尤其奇诡者也……然此类思想,盖非中国所故有,段成式已谓出于天竺。……所云 ‘释氏经’者,即《旧杂譬喻经》,吴时康僧会译,今尚存。……魏晋以来,渐译释典,天竺故事亦流传世间,文人喜其颖异,于有意或无意中用之,遂蜕化为国有。如晋人荀氏作《灵鬼志》,亦记道人入笼子中事,尚云来自外国; 至吴均记,乃为中国之书生。”

《梵志》和《阳羡书生》在内容上奇诡变幻,情节颇为曲折动人。这种男女互相吐纳,幻中出幻的描写可谓翻空出奇,被明代汤显祖誉为 “展转奇绝”。影响所至,晋代荀氏《灵鬼志》有 《外国道人》与此相近。清代袁栋有 《鹅笼书生》杂剧敷演此事。但是他们宣扬的 “天下不可信女人也” 的错误思想是应该批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