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 [美国]欧文》读后感

【作品提要】

乔治·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 1732—1799)早期只受到过弗吉尼亚乡村的初步教育,曾做过三年的政府测量员。在英法争夺美洲殖民地的扩张战争中,华盛顿效力于英国军队并积累了丰富的军事斗争经验。1759年,华盛顿辞去军职后不久,即与已育有两个小孩的富孀马撒·卡斯蒂斯夫人结婚。1775年,华盛顿临危受命,出任反对英国殖民统治的大陆军总司令。经过长期艰苦的军事斗争,最终赢得了美国独立战争。1783年底,华盛顿再次辞去军职,回到弗农山庄过平静的乡村生活。1787年,华盛顿主持了在费城举行的制宪会议,制定了新宪法。1789年,华盛顿当选为首任总统。1797年,他在第二任总统任期结束时坚决地引退。但在第二年,华盛顿再一次被任命为全国军队总司令,筹组部队,预防法国可能的进攻。1799年,华盛顿因病逝世于弗农山庄。

【作品选录】

正在这个关头,法国快速舰康科德号抵达新港,带来了海军上将德格拉塞伯爵的信件。他预定在八月三日离开圣多明戈,带着二十五艘到三十艘军舰和大量陆军直接开入切萨皮克。

这使事情发生了变化,而要求改变策略。一切夺取纽约的尝试被推迟了。全部的法国军队和可能腾出来的一大部分美国军队将向弗吉尼亚移动,并且同德格拉塞伯爵合作,去拯救南部各州。华盛顿写信给德格拉塞伯爵,把这个意图告诉了他。华盛顿还在八月十五日写信给拉斐德说:“在你接到这封信时,德格拉塞伯爵或者已经到达切萨皮克,或者每时每刻都可能到达。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敌人是全部留下,还是只留下一部分,你应当立即设法尽量防止敌人经过北卡罗来纳突然撤退。我认为他们一看到这样大的一支军队,是会立即撤退的。”

如果韦恩将军和他的预定开往南卡罗来纳去的军队仍然停留在詹姆斯河附近,而且敌人也没有派军队到南方去,拉斐德侯爵在再一次得到华盛顿的信以前就要一直缠住这些敌军,并且把他的军队滞留的原因通知格林将军。

华盛顿在这封信的结尾说,“只要我制订协调一致的计划,并作好从此地派出一支增援部队的布置,我就会立即告诉你。同时,我只需要建议你保持你在整个战争过程中表现出来的谨慎作风和良好行为。你对于伯爵的意外到来特别要注意保密,因为敌人如果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将停留在海湾里他们的运输船上,那真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了。”

华盛顿的“精神现在振奋起来了”。他过去常常由于物力人力不足而遭受挫折和失望,特别是由于敌人的海军力量强大而遭到挫败,现在终于有可能在陆上和海上对付敌人了。这次经过反复考虑的出征很可能使他的计划得以实现,并结束战争,于是他决心亲自指挥这次出征。他将带领两千多名美国军队。其余的主要是北方军队,将留给希思将军率领,这位将军将掌握西点和哈得孙河沿岸其他据点的指挥权。

改变计划一事是绝对保密的,准备工作仍然在进行,好像要进攻纽约似的。在东西泽西广泛划定了营地,并且建起炉灶,提供燃料,供烤面包之用,好像围城的部队有一部分要驻扎在那里,从那里袭击斯塔腾岛上的敌军守卫部队,以支援对纽约市发动的进攻,也不让美国军队自己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华盛顿在撤营以前,派出了一队轻工兵去清除通向国王大桥的道路,好像最近侦察过的据点是就要夺取的目标似的。八月十九日,他的军队朝着那个方向排好队伍。可是,在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他们奉命掉过身来,沿着哈得孙河向国王渡前进。

同样,德罗尚博也撤了营,取道怀特普莱恩斯、北堡、松桥和克伦庞德向同一目标前进。整个韦斯切斯特县又到处可以听到军队的脚步声,看到闪闪发光的武器,听到大炮和行李车在路上移动的隆隆声。

二十日,华盛顿抵达了国王渡,他的军队开始带着他们的行李、给养和大炮渡过哈得孙河,并且在哈佛斯特劳扎营。华盛顿本人在晚上渡河,他住在白屋海上校寓所。二十一日他从那里写了一封机密信件给拉斐德,第一次告诉拉斐德他本人已亲自出征,并且重申他的命令,要已经在作战现场的陆海军配合作战,使英国军队在法国舰队到达时不可能逃跑。他还写信给德格拉塞伯爵(假定德格拉塞能在切萨皮克湾收到这封信),敦促他把他所有的快速舰和运输船在九月八日以前开到埃尔克岬来运输会在那个时候抵达那里的美法联军。华盛顿在信中还通知他,德巴拉斯伯爵已经决定带领他的海军中队到切萨皮克湾同他会合。这使人回想起华盛顿前一次运筹于帷幄之中、终于俘获柏高英的光辉业绩。

二十二日,法国军队绕道到达,他们开始带着大炮、行李和给养渡河到石角去。这个行动花了两三天时间。在这期间,华盛顿带着德罗尚博伯爵参观了西点,指引他看这个高地要塞,这个地方由于是阿诺德叛变的现场,因而成为人们十分感兴趣的场所。

美法两支军队安全地渡过了哈得孙河,开始在二十五日分几路向东西泽西前进。美国人向拉韦河上的斯普林菲尔德前进,法国人向惠帕尼前进,然后再开向特伦顿。关于它们最终目的地,两支军队都仍然被蒙在鼓里。

这个谜终于有了答案。“现在我们已经穿过了敌人的所有前哨阵地,正在加快向费城前进,已经准备好车辆来运士兵的包裹,使他们可以更敏捷地向前推进。我们的目的地不再是个秘密了。毫无疑问,康沃利斯是我们这次出征的目标……华盛顿将军阁下在显示了他的卓越的指挥才能以后,让他的对手反复思考自己的屈辱的处境,并且等待着他的朋友康沃利斯勋爵在不同的地方遇到的危险命运。”

十一月底,华盛顿到了费城,在那里,大陆会议给他以隆重的礼遇。华盛顿的观点得到大陆会议的军事委员会的支持,这些观点,他曾经常与他们磋商。他的观点也得到陆军部长、财政部长和公共事务部长的支持,他们三人也参加了他们的磋商。在华盛顿的推动和亲自监督下,一七八二年的军事安排异常迅速地作出了。十二月十日大陆会议通过决议,规定从几个州征用人力和财力。华盛顿给个别的州长写了信,支持这种决议,要求他们迅速照办。当时驻法国的公使富兰克林博士也作了巨大的努力,争取继续从法国那里得到有效的援助。在听到攻陷约克敦的消息后,法国国王已答应给予六百万法郎的贷款。

可是由于和平在望的看法在公众中太流行了,因而无法使人们进行新的牺牲和劳动来使行将结束的战争继续下去。各州在提供各自的一小部分军队定额方面行动缓慢,而在提供经费方面行动更加缓慢。

华盛顿在费城停留了四个月,一七八二年三月动身到哈得孙河边的纽堡,回到驻扎在这里的军队中。华盛顿对普遍放松军备的倾向感到担心。这种担心并没有由于英国议会中的爱好和平的演说和动议而得到缓和,尽管这些演说和动议可能使人产生错误的印象。

盖伊·卡尔顿爵士在五月初到达纽约接替亨利·克林顿爵士。亨利·克林顿爵士曾经恳求把他召回。在五月七日发出的信中,盖伊·卡尔顿爵士通知华盛顿,他和海军上将迪格比一道参加了和平委员会。同时他转交了三月四日下院会议记录的抄件,里面有向国王提出的要求实现和平的申请书,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一个授权国王同北美的造反的各省缔结和约或休战协定的法案。可是该法案由于在盖伊·卡尔顿爵士离开英国时还没有成为法律,因而不能成为谈判的基础。他举出这个法案只不过是为了表明英国的和平意图。他声称,他是热烈地赞同这种和平意图。尽管越来越多的情况使华盛顿逐渐相信英国方面真心想结束战争,他还是认为放松战备是不适当的。

这时候,军队里不论军官还是士兵非常不满。各州不注意提供大陆会议规定它们为进行战争提供的款项,军队几乎一贫如洗,几乎没有钱使军队能天天吃饱。确实有些天他们完全没有粮食。军官的军饷也拖欠得很多。许多军官怀疑他们能否得到大陆会议规定的在战争结束后若干年内的军饷。他们开始担心,一旦和平到来,他们都会被解散,而他们提出的要求将得不到满足,他们会身无分文,流落社会。由于他们长期从军,他们又没有本事干收入较多的和平职业。

这时候,华盛顿接到了曾经当过米弗林堡的指挥官的一位老军官刘易斯·尼古拉上校寄来的一封不寻常的信。此人过去习惯于同华盛顿拉关系,曾热心地为受苦的军队的利益请命。他在这封信中把军队和老百姓从已遭受的和预料要遭受的一切不幸都归之于现存的政体。他指责共和制政体同国家繁荣是不相容的,他建议建立像英格兰那样的混合政府,他确信在恰当地指出这种制度的好处以后,这种制度是会被欣然采用的。

华盛顿立刻看到了尼古拉只不过是一个军队派系的代言人,这个派系想使军队成为一个强有力政府的基础,使华盛顿成为这个政府的首脑。这个建议也许会对一个没有远大抱负的人产生诱惑力。可是它从华盛顿那里得到的却是一封充满义愤的信:“我很难设想我有什么行为竟会鼓励你写这样的一封信,在我看来,这封信包含着可能降临到我国头上的最大的危害。如果我还有一点自知之明的话,可以说你不可能找到一个比我更讨厌你的计划的人了。同时,为了尊重我自己的感情,我必须补充说,没有人比我更真诚地希望看到军队受到公平的对待。在以合乎宪法的方式运用我的权力和影响的情况下,只要有机会,我就要尽最大的努力使军队受到公平的对待。因此,我恳求你,从你头脑里清除这些思想,并且决不要让你自己或者任何别的人传播类似性质的思想,如果你重视你的国家,关心你自己或者子孙后代,或者尊重我的话。”

八月二日,盖伊·卡尔顿爵士和迪格比海军上将联名写了一封信给华盛顿,对他说他们从权威方面获悉,争取实现全面和平的谈判已经在巴黎开始,英国参加谈判的特派代表将首先建议让美国独立,而不是把这作为签订一项总条约的一个条件。

甚至在这个时候,华盛顿也是小心谨慎的。华盛顿说:“鉴于先前英国政策是那样糊涂、奸诈和乖戾,我承认我倾向于对一切都抱怀疑态度,对一切都不信任……不管敌人的真正意图如何,我认为应该进一步加强而不是减弱我们的注意力和努力。谨慎戒备和采取预防措施至少不会带来什么害处。过分信任别人和苟且偷安可能是极其危险的。”

促使华盛顿采取这个方针的原因是英国方面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建议全面停止敌对行动,而且虽然英国司令官们在一定程度上受下院决议的约束,只能在美国进行防御性的战争,可是他们可以自由地把一部分兵力运到西印度群岛去,对那里的法国殖民地作战。从这些考虑出发,华盛顿写信给当时驻扎在巴尔的摩的德罗尚博伯爵,通知他为了共同事业的利益,把他的军队开到哈得孙河两岸,在那里同美国军队会师。

这次会师是在九月中旬实现的。法国军队在国王渡跨过哈得孙河前往维尔普兰克角,在那里美国军队全副武装整队欢迎他们。最近从法国得到的或者在约克敦缴获的服装和武器使得他们显得异常威武雄壮。从登陆的地点到司令部的路上排好了两行军队,德罗尚博伯爵在一队骑兵护卫下从队伍中间走过,然后同华盛顿将军并肩站着。乐队奏起了一支法国进行曲,全军在他们面前行进,接受检阅。

华盛顿在谈到打算在一月一日开始实行的裁减军队的计划时说: 

“虽然我认为我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有人反对在情况需要时裁减军队的原则,但是我却不能不担心在目前情况下采取这个拟议中的措施的结果,因为我看到有那么多军人由于回忆过去和展望未来而备受折磨。他们就要被投入社会;由于身无分文,由于据他们说公众忘恩负义,他们感到失望;他们欠了债;他们在维护他们国家的自由和独立的事业中度过了他们最宝贵的时光;他们当中有许多人还用尽了祖传的财物,后来却没有一点钱带回家;他们经受了除死以外人们能忍受的一切。我重复一遍,由于有这些令人不愉快的情况,而又没有一件事能安慰他们的情绪或者驱散阴暗的前景,因而我不免担心一系列非常严重的、令人痛苦的坏事会发生。”

“我不想扩大这幅图景的阴影,只要现实会说明我这样做是对的。我可以说出一些关于人类历史上的几乎无与伦比的爱国行为和苦难经历的轶事。但是你可以相信,这支军队的耐心和长期忍受的苦难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不满情绪从来没有像目前这样浓厚。在战场上,我认为可以使它不致爆发成残暴行为,但是当我们退到冬季营地时,我就不能对这件事的后果感到放心,除非在事先把这场风暴驱散。现在应该是寻求和平的时候了。”

他在到达安纳波利斯以后,在十二月二十日写了一封信给大陆会议主席,要求主席告诉他以什么方式提出辞呈最适当——究竟是以书面方式好,还是以口头方式好。结果采取了后一种方式,大陆会议厅被指定为举行仪式的地方。

华盛顿在二十三日写给斯图本男爵的信最后说:“这是我在为国家服务期间写的最后一封信。我辞职的时间定为今天十二点钟,随后我将成为波托马克河岸的一个普通公民。”

十二点钟的时候,大陆会议厅的楼座和大部分池座坐满了公务人员和将官。作为联邦主权的代表,大陆会议的成员坐着,并戴帽子。作为旁观者出席的先生们站着,没有戴帽子。

华盛顿进去以后,由大陆会议秘书领着坐到专门为他设的座位上。过了一小会儿,主席(米夫林将军)对他说:“合众国大陆会议开会,准备聆听您的意见。”

华盛顿接着起立,用一种庄严、感人的方式发表了一篇简短的讲话。

“使我能够辞职的伟大事件终于发生了,我现在有幸向大陆会议致以真诚的祝贺,并要求他们收回对我的信任,并允许我不再为国家服务。”

他表示感谢整个军队,赞扬他信任的军官的独特工作和卓越功勋,这些军官在战争时期热爱他,并照顾他的家庭,他特别建议大陆会议表扬他们。他接着说: 

“在我的公职生活庄严的最后一幕结束之际,我认为我有不容推卸的责任把我们的亲爱的国家的利益托付全能的上帝保护,并且请上帝保佑照管这些利益的人。”

“现在完成了委派给我的工作,我要退出这个大舞台了。长期以来,我一直是按照这个庄严的机构的命令行事的。在向这个庄严的机构亲切地告别的时候,我在这里交出我的任职令,并且结束公职生活中的一切工作。”

第二天上午,他离开安纳波利斯,赶往弗农山庄。他在同一天即圣诞前夜到达弗农山庄,他当时的心情同这个庄严而愉快的节日是完全合拍的。

他在写给克林顿州长的信中说:“戏终于演完了。我不再担任公职,感到如释重负。我希望把我余生的光阴用于为善良的人们做事和致力于品德修养。”

在这里,我们不准备详细叙述这个值得纪念的代表大会繁复的议事情况。会议每天开四到七个小时,一直开了四个月。每个问题都由我国最有才能和最高尚的人士加以精心而慎重的讨论。华盛顿碍于主席的身份,不便参加辩论,但是,他的众所周知的意见对大家都有影响。讨论的结果,是制订出美利坚合众国宪法。这部宪法后来经过一些修正,至今仍在实施中。

在会议的最后一天,当代表在这部宪法的大字文本上签字时候,富兰克林博士凝视着主席座位后边的背景上画的太阳,对自己身边的代表说:“在会议时期,我对会议的结果有时充满希望,有时又忧心忡忡。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凝视着主席身后的太阳,分辨不出那轮红日究竟是在升起,还是在落山。现在我终于高兴地明白了,这是一轮喷薄东升的旭日,而不是一轮冉冉西下的落日。”

华盛顿在九月十七日的日记中说:“会议结束了。代表们都回到市内的旅馆,一起进餐,然后依依不舍地互相告别,以后,我就回到我的住所,同大会秘书办理了一些手续,拿到了文件,接着就回来沉思我们所完成的这一极其重大的工作。”

他给拉斐德的信中说:“你也知道,代表们来自许多州,各有各的习惯、情况和偏见,可是,他们却团结起来,制订出一个没有多少人能提出有充分根据的异议的全国性政府体制。在我看来,这简直是一个奇迹。我也并不是狂热地、偏颇地、或者不分青红皂白地赞美它。我也觉察到它有某些实实在在的缺陷,虽然还不算根本性的缺陷。对于两个重大的问题,即整个机器赖以运转的枢轴的问题,我的信条是很简单的: 第一,授予全国性政府的权力并不超过履行一个好政府的职能所绝对必需的限度,因此,不应对赋予它的权力的数量提出异议。

“第二,由于一切执政者永远都是通过人民的自由选举产生的,而且每隔一个短暂的、明文规定的时期,还要重新通过人民的自由选举产生,这些权力都是妥善地分散到组成全国性政府的立法、行政和司法三个部门中的,因此,只要人民的整体还保留有任何美德,这个政府就决不致退化为君主制政体、寡头政体、贵族政体或任何其他形式的专制政体或压制政权。”

“宪法中规定的防范实施暴政的钳制办法和制约办法比人类迄今所制订的任何体制都多,而且按其性质来说,也更难逾越。这至少是这部拟议中的宪法的一个重大优点。”

“我们不希望这个世界上有十全十美的东西,但是,现代的人类显然已经在政治科学方面取得一些进展,假如经过试验,人们发现现在放在美国人民面前的这部宪法还可以订得更完善的话,宪法中也明文规定可以加以改进。”

这样制订出来的宪法随后就呈交国会,然后分送各州议会。各州议会又把它提交由人民特地推选的代表组成的州代表大会。这个文件需经九个州批准方可生效。由于各州代表大会开会时间不同,必须经过将近一年时间才能取得必不可少的九个州的批准书。

在这段时间里,华盛顿又回到弗农山庄过隐居的生活。

他从来也没有怀疑过这部宪法最后会获得批准。事实上,全国人民热烈拥护这部宪法的决心比他预料的还要明显和彰明昭著。

接到九个州批准书以后,就在九月十三日通过决议,指定在一七八九年一月份的第一个星期三由美国人民按照宪法推选总统选举人,随后在二月份的第一个星期三由选举人开会推选总统。政府的会议于三月份的第一个星期三在纽约市举行。

联邦宪法的通过揭开了华盛顿生活中新的一页。在正式选举以前,全国人民已经异口同声地一致拥戴他出任总统。在考虑当选总统的可能性时,华盛顿十分谦逊,又出自内心地犹豫不决,充分表现了他的为人。他写给亲密友人的信件可以为证。

选举如期举行,很快就得知华盛顿当选为总统,从三月四日起任期四年。到这时候,由于亲友们竭力劝说和恳求,由于他本人愿意为公众谋利益,他已经决心出任总统,因此,他开始安排家务,准备一接到他当选总统的正式通知,就动身前往政府所在地。除了探望其他人以外,他还前往弗雷德里克斯堡,探望了他的母亲。这很可能是一次生离死别,因此,他很是痛苦。因为他母亲身患重病,显然很快就要与世长辞。他们分手时依依不舍。但又保持着庄重的态度。她一向不过分夸奖她儿子的成就,但是,她在生命快要结束的时候看到儿子靠自己的美德获得祖国的最高荣誉,一定是安详而愉快的。

由于国会要等待到会代表达到法定人数,所以,一直到四月初才开始计算选举的选票。计票完毕,发现大家一致公推华盛顿为总统。华盛顿终于在四月十四日接到国会主席的来信,把他当选的消息正式通知他。于是,他就准备立即动身前往政府所在地纽约。他在十六日的日记中说:“大约在十点左右,我告别了弗农山庄,告别了平民的生活,告别了家庭的幸福,带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忧虑不安的心情,动身前往纽约,虽然我极其乐意响应祖国的号召为祖国服务,但是却没有多大希望不辜负祖国的期待。”

就职典礼推迟了好几天,因为产生了称呼当选总统时给他添加什么称号的问题;两院都指定了一个委员会就这个问题提出报告。讨论这个问题是违反华盛顿的意愿的,也没有让他参加。因为,华盛顿担心,不管给他添加什么称号,都可能引起敏感的共和制拥护者的疑心,而目前争取群众对新政府体制的好感却是极端重要的,因此,在国会最后决定仅仅称呼他为“合众国总统”,而不添加任何称号的时候,他就大大松了一口气。称呼他为“合众国总统”是明智的,这个称呼一直沿袭到今天。

(张今等译)

【赏析】

《华盛顿》是一部由“美国文学之父”撰写的有关“建国之父”的传记。乔治·华盛顿是“将军和总司令”,首任总统,有美国“国父”之称。正因为对华盛顿景仰之至——这从作者的名字可窥一斑——欧文在晚年倾尽心血完成了《华盛顿》这部鸿篇巨制。在欧文的眼中,华盛顿既显示了卓越的政治军事才能,如赢得了美国独立战争,建立了联邦制国家,又是各种人类美德的化身,如志存高远、大公无私、英勇无畏、宽宏大量等。更为重要的是,与其他各种传记所塑造的不苟言笑的华盛顿相比,欧文杰出的文学才能使得他笔下的华盛顿栩栩如生,有血有肉,既会捧腹大笑,也能大发脾气——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尽可能符合华盛顿性格的基础之上。欧文力求直率和忠实,叙述事实要求有充分的根据,并尽量避免一切不适当的渲染和夸张。

欧文善于凸显华盛顿的稳健品格——他是一个温和、稳健而不喜欢冒险的指挥官。在反对英国殖民统治的独立战争时期,华盛顿深刻地认识到,他率领的是一支装备极差、衣衫褴褛而又极少受过专门训练的农民军队,尽可能回避与训练有素的英国军队进行正面作战,这不失为明智之举。战争中由于人力物力严重不足而遭受的种种挫折更是坚定了他的这种信念。即便是曙光在前,实现全面和谈的谈判已经在巴黎开始时,华盛顿也是小心谨慎的。鉴于先前英国政策的云谲波诡,华盛顿倾向于对一切都抱怀疑态度,对一切都不信任。他认为,不管敌人的真正意图如何,都应该进一步加强而不是减弱自己的注意力和努力,谨慎戒备和采取预防措施至少不会带来什么害处,过分信任别人和苟且偷安可能是极其危险的。正因如此,独立战争时期及其以后,常常有人指责华盛顿的战术没有任何创新性。但事实证明,华盛顿在战争中采取的策略是正确的,并最终赢得了漫长而艰难的独立战争。

这种稳健的品质在华盛顿担任总统时也得到了鲜明的印证。内阁中的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和托马斯·杰弗逊都是才华横溢的人,也是互相对立的两派政党的领导人。华盛顿从不公开表态支持任何一方,尽管从政策倾向上他比较偏向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华盛顿的判断不容易为盲目的偏爱所左右,他对他们的意见十分尊重,但总是对这些意见加以慎重的考虑然后才作出适当的判断。

华盛顿最为杰出的贡献,是开创了民主政治的新纪元。在欧文的眼中,华盛顿一向是朴实、谦逊的,他始终以美利坚合众国的一个普通公民自居。华盛顿从不认为,在履行职责的过程中积累起来的权力是可以世袭的。相反,他始终坚信,个人利益应该服从社会利益、国家利益。基于这样的信念,华盛顿在实现了为国家服务的目标时总是急流勇退,毫不恋栈。独立战争刚结束时,军队部分派系出于对共和制政体的不满,希望军队成为强力政府的基础,华盛顿成为政府的首脑。华盛顿对此予以严厉的斥责,他认为,这一想法包含着可能降临到美国头上的最大的危害。这种危害其实就是专制,就是对权力的贪婪和滥用。他恳请那些抱有不满情绪的人,为国家、民族的未来着想,从头脑里清除这些思想。就这样,华盛顿把在八年前由第二届大陆会议授予他的总司令之职,交还给当时象征着人民权力的大陆会议,向这个庄严的机构亲切地告别。当这位因操劳过度而满头白发、眼睛也几乎看不见了的总司令发表简短而谦逊的讲话时,每个人的眼里都充盈着泪水。这无疑是一个震撼人心的历史性时刻: 伟大人物身上所散发出的道德光芒完全驱散了贪婪的阴霾,民主和自由的理念由此深深地植入美国人民的心中,从而开启了自由、民主、共和的新征程。华盛顿随后主持了对美国乃至整个世界影响都极为深远的制宪会议。而民主史上最为经典的一幕,发生在1797年。当时,作为连任两届的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华盛顿尽管继续当选的呼声很高,他却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总统的宝座,从而坚决地敲响了权力终身制、世袭制的丧钟,为自由、民主的美国精神奠定了坚实的发展基础。用华盛顿自己的话说,这为“那一部分人类享受空前纯正的公民自由和空前巨大的公众福祉”奠定了基础——从此美国总统任期不能超过两届成为惯例。

值得特别指出的是,尽管华盛顿多次主动退出历史的大舞台,回归他心爱的农庄生活,并渴望用余生的光阴为善良的人们做事和致力于品德修养,但实际上,他大公无私,坚忍不拔,一旦国家需要,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在华盛顿逝世的前一年,他再一次被任命为全国部队总司令,筹组部队,预防法国可能的进攻。可以说华盛顿整个一生差不多都奉献给了美国——只要他确实知道美国同意并且需要他牺牲自己的安逸和宁静,他就决不会在任何生死存亡关头另有图谋。华盛顿的一切,在欧文看来,缺点很少而美德很多,或许是历史上少见的,诚如亨利·李在国会发表的悼词中所评价的:“战争时期第一人,和平时期第一人,同胞们心目中第一人,一位举世无双的伟人。”

在一定程度上,《华盛顿》可以看作是一部美国的“建国史”。作为美利坚合众国的奠基人,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是同美国历史联系在一起的。欧文很注重对当时的重大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加以回顾与描述,那波澜壮阔的战争场面,运筹帷幄的统帅英姿,力挽狂澜的政治家风采,都跃然纸上。当然,也应该看到,因为追求资料的翔实及忠于史实,一些细节的叙述和刻画甚至到了琐屑的地步,从而难免对一般读者的耐心构成了考验。

(汪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