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是急流，

山里的小河，

在崎岖的路上，

岩石上经过……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条小鱼，

在我的浪花中

快乐地游来游去。

我愿意是荒林，

在河流的两岸，

对一阵阵的狂风，

勇敢地作战……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只小鸟，

在我的稠密的

树枝间做窠，鸣叫。

我愿意是废墟，

在峻峭的山岩上，

这静默的毁灭

并不使我懊丧……

只要我的爱人

是青春的常春藤，

沿着我荒凉的额，

亲密地攀援上升。

我愿意是草屋，

在深深的山谷底，

草屋的顶上

饱受风雨的打击……

只要我的爱人

是可爱的火焰，

在我的炉子里，

愉快地缓缓闪现。

我愿意是云朵，

是灰色的破旗，

在广漠的空中，

懒懒地飘来荡去，

只要我的爱人

是珊瑚似的夕阳，

傍着我苍白的脸，

显出鲜艳的辉煌。

(孙用译)

【赏析】

《我愿意是急流》是裴多菲一首著名的爱情诗。在诗中，诗人借助一系列自然景象，将心中澎湃的激情与鲜明的自然景观融为一体，以流畅优美的抒情笔调描绘出一幅幅明朗简朴的自然景象，构成一曲婉转缠绵叩人心扉的旋律。

诗人通过一连串鲜活生动的比喻，围绕同一主题，表达诗人纯洁而坚贞、博大而无私的爱。诗人借用的十个意象，界限分明地分为两个意象群。急流、荒林、废墟、草屋、云朵和破旗等，或萧瑟冷落，或凋敝残败，诗人以此象征男性，或抒情主人公的特征；小鱼、小鸟、常春藤、火焰、夕阳则显得美好热情，欢畅明丽，用它们来象征女性，或诗人追求的爱情理想。

诗人重复用“我愿意是……”“只要我的爱人是……”这一连缀结构，使诗文有一种无头无尾、反复倾诉、说不完道不尽、爱意深刻而缱绻的艺术效果。诗人用这种句式传达出这样一种爱情境界： 我可以是奔突的急流，可以是萧瑟的荒林，是毁灭的废墟，山底的草屋，空中的破旗，这是为了自由，为了责任，甚至是因了不平的命运，而身陷生命的谷底。但如果我的爱人能在“急流”中快乐地游弋，能在“荒林”的树枝间做窠、鸣叫，能在“废墟”中充满生机的攀援，在“草屋”的炉膛里愉快地闪现，在“破旗”苍白的脸上照耀出鲜艳的辉煌，那么“急流”就不再惶惑，“荒林”就不再枯寂，“废墟”就不再颓败，“草屋”就不再惧怕风雨的打击，那灰色的“破旗”也一定会显得神圣庄严。两组意象形成鲜明的反差，相辅相成间流露出诗人的一腔赤诚： 只要和“我的爱人”在一起，只要“我的爱人”能够自由幸福，那么“我”也就能勇猛强悍，拥有战胜一切困难的力量，也就是说： 只要有爱情在，人生理想就永不灭！

全诗分为五个章节，围绕同一中心，反复吟唱，但反复而不重复。“急流”、“小河”要穿越“崎岖的路”和层层“岩石”，说明爱情生活会有重重的艰难险阻；同“一阵阵的狂风”作战的“荒林”，意味着爱情路上受到的磨难和打击；“废墟”本已被遗弃，表明诗人愿为爱情付出一切的巨大的牺牲精神；而谷底的“草屋”则突出了诗人处境的孤危；飘来荡去的“云朵”又昭示了诗人漂泊不定的生涯。凡此种种，都展现了抒情主人公不屈的意志和忠贞的爱恋。同时，诗人对“爱人”的描摹也同样耐人寻味： 浪花中的“小鱼”多么自由，多么活泼可爱；树枝间鸣叫的“小鸟”，又是那样的天真欢快、甜蜜怡人；青青的“常春藤”象征永不消退的美；炉中的“火焰”一如爱的火焰，温馨而暖人；至于那“珊瑚似的夕阳”，不仅绚烂美丽，更能给人带来无限光明和“鲜艳的辉煌”。

两组不同的意象群，展现了诗人苦难的人生、不屈的意志和深沉的爱情。层叠错见的景象，一唱三叹的抒情，如山含雾岚石韫玉，自然会妙，扣人心弦。

(张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