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念你，弥尔多，迷人的女神，

想念万火闪亮的波西里波，它傲然昂首，

想念你充满东方之光的额头，

想念紫色的葡萄，它与你的金发杂混。

也是在你的杯里，我喝得浑身醉意，

你的目光悄然闪过，满眼微笑，

人们见我在酒神的脚下祈祷，

因为缪斯已让我变成希腊的儿子。

我知道那儿的火山为什么重又爆发……

因为你昨天用灵巧的脚触碰了它，

天边突然布满了蒙蒙灰尘。

自从一个诺曼底公爵打烂了你的泥神，

维吉尔的月桂树下，苍白的绣球花

总与绿色的爱神木难舍难分！

(胡小跃译)

【赏析】

这是奈瓦尔的又一次精神之旅，但对于他这样常常把回忆和现实都用梦来变形的梦幻诗人来说，要想明确地解读他充满幻觉的诗歌是十分困难，甚至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从诗人流露在诗歌中的情感足迹，去追寻那藏在诗人心底的思绪和灵魂。

《弥尔多》最早发表于1854年2月15日的《艺术家》杂志。弥尔多是一个希腊女神，这个形象曾反复出现于希腊诗人特奥克利多的诗中。对于从小失去母爱而青年时代又遭受爱情折磨的奈瓦尔而言，弥尔多在诗中似乎蕴含了更多的意味，她俨然是奈瓦尔的一种精神寄托，是诗人心中复杂情绪弥漫萦绕的一个幻象。首先从第一节来看，伴随着一种回忆的语调，奈瓦尔激情满怀地描写了这位充满异国情调的女神，在美丽的波西里波(属那不勒斯)，在长满紫色葡萄的地方，金发的弥尔多闪烁着迷人的光彩。诗人在甜蜜的幻念中产生了视觉的错位，于是，“紫色的葡萄”与弥尔多的“金发”相杂混，令人垂涎的葡萄与闪烁魅力的发丝两种意象的相互重叠暗示了诗人渴慕拥有它们的冲动。无疑，弥尔多在这里已成为青春女性的完美化身，并融合了诗人对东方女子的想象。在第二节中，诗人进一步凸显他与弥尔多之间的关系。如果说第一节主要是关于狂热“想念”的内容和对象，那么第二节就是对狂热“想念”的一种阐释与延伸，因此，第一节里的紫色葡萄在这里演变成了杯中之酒和掌管此行的酒神，“我”也不再仅仅是一个外邦的相思客，而是成了酒神与缪斯女神们的崇拜者，成了弥尔多母邦的儿子。

古希腊是一个诗与生活紧密相融的国度，在和煦的爱琴海之风的吹拂下，日神和酒神共同主宰着追求美的人的心灵。就在这种日神与酒神相结合的气质中，奈瓦尔提炼出了他自己幻想中的爱情，这种爱情气质同时充满光亮和醉意，而这一切在第三节中恰到好处地以火山喷发的形式得到了体现。谁又能否认奔涌的情感和绚丽的爱情与这喷涌的火山无异呢？仿佛只有在古希腊的古典美中，这样神圣的碰撞与结合才能够发生，而以缪斯为意象的诗歌本身又承载了这所有的情感和幻象，像弥尔多女神一样具有不容毁灭的永恒生命力。在超现实的层面上，让死去的维苏威火山重新爆发不过是女神永久活力的一个表征。所以，在第四节中，诗人指出对女神的外在形式的破坏不会起任何作用。诗中的诺曼底公爵是指1130年的诺曼底领主罗瑞公爵，这位公爵曾率兵将那不勒斯攻陷，使之成为他的领地。公爵的形象在整首诗中象征着一股破坏的力量，他摧毁了弥尔多的神像，但他无法摧毁弥尔多的本体，无法摧毁弥尔多的美。进一步说，在诗人看来，任何外在的力量都无法破坏孕育着永恒之美的爱情和艺术，所以，诗人维吉尔的月桂树总是郁郁葱葱，苍白的绣球花总与绿色的爱神木难舍难分。同样，不管世事如何纷乱，由酒神、日神和女神弥尔多结合在一起的力量也一直支撑着诗人，使得诗人依旧痴迷着醉人的爱情和由维吉尔代表的诗歌的魔力。

(林晓筱、韩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