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兄弟，我为你哭泣，

你千万不能死去！

你是家中最小的，

父母格外地宠爱你。

难道是他们叫你去格杀？

难道他们把你养到二十四岁

　　是让你被血腥地夺去？

你，年轻的老板，继承着

大阪老字号的糖业店，

呵，兄弟，你千万不能死去！

旅顺攻不攻下来

　　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事不用我们去答理！

你千万不能死去，我的兄弟！

皇帝自己并没有去征战

他的意志怎么能指使

臣民血腥地杀戮

牲口一样地死去

而又误以为

死是莫大的荣誉？

呵，兄弟，你千万不能

　在战场上死去！

可怜的母亲

刚刚失去了丈夫

去年，又失去了心爱的儿子

她，现在，突然老了——

在这个据说平安的年代里

你怎么会忘记

你的可爱的新娘，正在帐后

　　为你凄凄地抽泣

一个失去丈夫的可怜的姑娘

度过新婚还没有十个月的时光

而她爱你

依靠的唯一就是你

呵，兄弟

你千万不能死去！

(白山　译)

【赏析】

与谢野晶子是明星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明星派是日本新诗运动中以《明星》杂志为中心而形成的一个流派。这份杂志是诗人与谢野宽创立的“新诗社”的机关刊物，创刊于1900年，是新派和歌运动和近代浪漫主义诗歌运动的中心阵地，它培养了许多新旧诗人。从1903年起，明星派短歌曾主宰当时的歌坛，在森鸥外、上田敏、薄田泣堇、蒲原有明等人协作下，明星派一度成为象征派诗歌运动的代表。

与谢野晶子的诗，反映人们对自由，对个性解放和对爱情、理想的执著追求。她的才能是多方面的，短歌、诗、小说、戏曲、评论等都有成就，她在日本古典文学的研究上贡献甚大，是将日本王朝文学代表作《源氏物语》翻译成现代日语的第一人。1904年日俄战争期间她发表了《你不要死去》这首著名的反战诗篇，再次引起轰动，被公开辱骂为“乱臣贼子”。从这时起由于著名诗人森田草平、石川啄木、北原白秋等人参与活动，明星派声势浩大。但从自然主义文学兴起后，新诗社的创作趋于消沉，仅在北原白秋等人的后期浪漫主义诗歌中残留着它的痕迹。1907年由于北原白秋等人同与谢野晶子决裂，《明星》于1908年停刊，明星派的活动从此告终。

《兄弟，你千万不能死去》写于“日俄战争”时期(1904)，为哀悼围攻旅顺口的军中弟弟而作。这首矛头直指天皇、被日本封建卫道士视为“大逆不道”的反战名篇，反映了她那无所顾忌的自由与反抗的个性。1904年2月8日夜间，日本舰队在仁川港和旅顺口，同时发动对沙俄舰队的突然袭击。10日，日俄正式宣战。沙俄舰队退守旅顺口后，又被日本第一舰队封锁在港口内。8月7日，沙俄舰队突围，受到日本舰队阻击，发生“黄海海战”。结果，沙俄太平洋舰队遭到重创。

这是一首贯穿着普通民众的真实情感、格调高昂的反战诗。当时正值日本的军国主义者们热衷于进行侵略战争的高潮之时，晶子勇敢地从正面反对、抗议他们发动罪恶的战争，并把矛头直接指向天皇，表现出了高度的正义感。这首诗发表以后，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人民群众对之产生共鸣，统治者们对之感到惊慌。反动评论家、御用文人町桂月等读完该诗后，指责晶子为“乱臣！贼子！”。晶子对此毫不畏惧，马上在《明星》上发表了《公开信》，严正指出：“世上女性，无不憎恶战争！”

从诗中我们可以看出，其中描写的“兄弟”这个人物只有24岁，是最被宠爱的家中最小的儿子。继承家业、新婚燕尔的兄弟，本应该享受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但是因为战争，人生的一切都改变了模样。“皇帝自己并没有去征战/他的意志怎么能指使/臣民血腥地杀戮/牲口一样地死去”，这几句大胆的指责和控诉表现出与谢野晶子勇敢不屈的坚强品格，作为一个女诗人来说，实在勇气可嘉。“可怜的母亲/刚刚失去了丈夫/去年，又失去了心爱的儿子”，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是无法估量的。无数个家庭因为战争而破碎分离。日俄战争时期又有多少个这样的兄弟被送上战场，被“血腥地夺去”？

她的诗体现了人们对自由、对个性的解放和对爱情、对理想的执著追求。语言丰富优美，笔锋锐利，洋溢着奔放的激情，透露着梦幻的遐思。她以女性的敏感和直率，大胆地反抗战争。即使是口语诗，它仍然保持着贴近生活、鄙视平庸、直白感受、自由驱使语言的潇洒无羁的风貌。

(朱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