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沟渠和灰色树篱之间，

上衣领子高高，双手插在袋里，

我在早春三月清晨中散步。

浅黄色的草，闪光的水潭，黑色休耕地，

这是我所能见到的一切，

其中，

耸向白色的地平线当中，

一行柳树，

仿佛僵化一样。

我停下来。

到处没有声音，到处没有生气。

只有微风和景色。

我的心感到，像天空一样，没有太阳！

突然间——听到一声。

一声柔和颤抖的欢呼，

慢慢

越升越高！

我向云间搜寻。

在我的上空，高唱着，

穿过越来越亮的流光，

第一只云雀。

(钱春绮译)

【赏析】

《三月的清晨》这首诗歌描述了一个人在三月清晨的散步中所获得的心境的变化，这种变化似乎来得突然，其实与自然事物的现象存在紧密的关系。诗歌用心于具体情景和事物的细致描写，如开头写“我在早春三月清晨中散步”，首先描述了散步的环境——“在沟渠和灰色树篱之间”，而后是散步者的模样——“上衣领子高高，双手插在袋里”。模样与环境指示出一种低沉的、僵硬的、关闭内心的状态。

作者非常在意诗歌中场面的色彩构造，他写到了浅黄色的草、黑色休耕地和白色的地平线，这些色彩的组合呈现出仿佛绘画一样的场景，它是凝固的，与诗人所表达的“到处没有声音，到处没有生气”契合。除色彩的组织外，这些事物之间的位置关系也值得注意，其中草、水潭、休耕地似乎随意散布，在它们所构成的静谧中，中间一行柳树由于“耸向白色的地平线当中”，因此“仿佛僵化一样”。这几行诗句的排列采取了短促的断句居中的形式，在形象感上形成生硬的节奏状态。

而后一个长句“我的心感到，像天空一样，没有太阳”的出现，仿佛整个阴霾的内心被铺展开来，节奏也变得徐缓。随后，诗句又猛地缩短，“突然间——”形成一个转折。诗歌在这之前几乎都是描写视觉的，此处则转向描写听觉，出现了“一声柔和颤抖的欢呼”。诗句中的修饰语尤其重要，它提示着这种声音出自这样一种生命存在，它是微弱的、不事张扬的，但又从没有自我放弃的，是那样自然的生命力的发声。因此它是“欢呼”，即使在这还没有太阳的阴暗晨空，它是生命存在本身的呼叫，并且带着对光亮的预感。

诗句这时候被刻意地排列成一个尖塔形状，如事物的上升，“慢慢/越升越高”的词语被置于顶部。诗的外在形式与内涵在此合为一体。在这一形状的底部，出现了诗句描述的主体物象：“第一只云雀”，它吸引了阅读者最终的注意力。

《三月的清晨》是一首形式主义的诗歌，它对事物的描述也具有自然主义的细致性，其形式主义和自然主义描写却都充实了它的内涵，是其诗歌主旨的生动外化。

(南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