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刘易斯·雄狮、女巫和衣橱》全文|赏析|读后感
克·斯·刘易斯(1898—1963)是从事史学和古典文学研究的著名学者,因而他创作的童话带有强烈的思想倾向性。他的系列童话《那尼亚王国历险记》共7部,即: 《雄狮、女巫和衣橱》、《卡斯宾王子》、《世界末日的旅行》、《魔椅》、《马和孩子》,《魔术师的外甥》和《最后之战》。这些作品既相互连贯又独立成篇,是当代英国童话的代表作品。
《雄狮、女巫和衣橱》出版于1950年。它写彼得等四个孩子捉迷藏时,无意中从大衣橱走进一个叫那尼亚的国家后的种种经历。凶狠的白女巫施魔法使那尼亚终年冰雪凛冽,这个专制暴君的恶行激起了民众的反抗,四个孩子也一起加入了斗争行列。他们秘密地进行宣传和组织工作,在雄狮阿斯兰的领导下,经过浴血奋战,终于打败了女巫,使春天重返那尼亚。这里节选的是雄狮死而复生一节。
刘易斯是面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深重灾难,以人类生存死亡与永恒幸福为命题来构思童话的。贯穿于他作品的题旨是: 只要人人诚实勇敢,不畏强暴,真善美必将战胜假丑恶。作者把理想人格的光辉投射在童话形象身上,选节集中描述了阿斯兰死而复生的故事。阿斯兰为救孩子,被迫答应了女巫的恶毒要求。在刘易斯笔下,阿斯兰走上刑场时从容安详,与女巫的凶恶丑态形成鲜明对照。作者浓墨重彩抒写了阿斯兰的新生: 初升的太阳把万道金光洒向大地,沐浴在金辉中的雄狮一声怒吼,预示了新世界的诞生。赋予童话形象浓厚的象征色彩,在童话形象身上寄托人类文明进步的理想,这就是刘易斯童话的特色。这位学识渊博的史学家写童话,不仅娱乐孩子,也使成人警省。
·潘延·
死而复生的雄狮
(决战前夕,雄狮阿斯兰答应了女巫提出的苛刻条件,以自己的生命换取被捕孩子的生命,可他的朋友们都还不知道。)
那天晚上,阿斯兰的情绪影响着每一个人。彼得想到需要他独自指挥,心里感到很不舒坦。对他来说,阿斯兰不亲临战场的消息是个巨大的震动。大家默默无声地吃完了晚饭。每一个人都感到,前一天晚上,甚至那天早上,情况又是多么不同啊,好像刚刚开始的好时光又将结束了。
阿斯兰的情绪深深地影响着苏珊,她上床以后怎么也睡不着。她躺在床上,默默地数着一,二,三,……不断地翻转着身。她听见璐茜长叹了一口气,在暗中翻过身来,正好靠在她身边。
“你也睡不着觉?” 苏珊问。
“是呀,”璐茜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喂,苏珊!”
“什么事?”
“我有一种非常可怕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要降临到我们的头上。”
“你有这种感觉? 实际上,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我是说阿斯兰,”璐茜说,“不是他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就是他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整个下午他都显得不很正常,” 苏珊说。“璐茜,他说不和我们一起战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认为今晚他会逃走或者丢下我们不管吗?”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璐茜问,“他在这儿的帐篷里。”
“苏珊,让我们出去到各处看看,也许能找到他。”
“行,” 苏珊说,“我们醒着躺在这儿,倒不如到外面去看看。”
这两个女孩悄悄地从其他睡着的人中间摸索着往外走去,慢慢地爬出了帐篷。月光皎洁,除了河水流过石头发出潺潺的响声以外,什么声音也没有。突然,苏珊抓住了璐茜的一只手臂说: “瞧!”在营地的另一边,就在开始有树的地方,他们看见阿斯兰慢慢离开他们走进树林。她们两人一声不响地跟在他后面。
她们跟着他沿着陡峭的山坡朝上,离开了河谷,然后略向左转。很明显,他们现在走的正是那天下午他们从石台来的那条路。走着走着,他们走进了幽暗的阴影里,又来到微弱的月光底下,浓重的露水湿透了她们的脚。他看起来不知怎的与她们原先认识的阿斯兰不同了。他的头和尾巴低垂着,走起来慢腾腾的,好像非常非常的困顿。后来她们走进了一块宽广的空地,她们再也找不到隐蔽的地方了。他停下来,向四周看一下。现在,想溜也溜不掉了,她们只好朝他走过去。等她们靠近过来以后,他说:
“哦,孩子们,孩子们,你们为什么要跟在我后面?”
“我们睡不着觉,”璐茜回答。她敢肯定,她不必说什么,阿斯兰就已知道她们的全部想法。
“请问,你这是到什么地方去,我们可以跟你一起走吗?”苏珊说。
“嗯,” 阿斯兰说,好像在考虑着什么问题,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们今晚能够陪伴我,我感到非常高兴。但你们必须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叫你们在什么地方停下,你们就必须在什么地方停下,以后就让我一个人继续走。”
“啊,谢谢你,谢谢你,我们一定这样做,” 两个女孩说。
她们又朝前走去,阿斯兰两旁各走着一个女孩。但他走得多么慢啊! 他那巨大的威严的头低垂着,他的鼻子几乎碰到了草。没过多大工夫,他绊了一跤,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声。
“阿斯兰,亲爱的阿斯兰!”璐茜说,“你怎么啦? 你能告诉我们吗?”
“你病了吗,亲爱的阿斯兰?” 苏珊问。
“不,” 阿斯兰说,“但我感到很孤独和悲伤。把你们的手放在我的鬃毛上面,让我感到你们就在我的身边。对,就让我们像这个样子走吧。”
于是,两个女孩就这样做了。这是自她们第一次看到他以后,一直渴望着这样做而没有他的允许始终不敢做的,她们把冰冷的手伸进那美丽的鬃毛里,轻轻地抚摸着。她们一边抚摸着他的鬃毛,一边和他一起走着。没过多久,她们就发现她们正在和他一起沿着山坡向上走去,那石台就矗立在山顶上面。山坡上长着树木,一直延伸到山顶,当他们走到紧靠山顶的那棵树时(它的四周长着一些灌木),阿斯兰停下来说: “哦,孩子们,你们必须留在这儿。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们都不要让人看见。再见。”
两个女孩都哭得很伤心(虽然她们几乎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哭),她们抓住了阿斯兰,吻着他的鬃毛、他的鼻子、他的脚爪和他悲伤的大眼睛。然后,阿斯兰转过身,一直走到山顶上面。璐茜和苏珊,蜷缩在灌木丛中目送着他,下面就是她们看到的情况:
围着石台站着一大群人。虽然有月亮照耀着,但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拿着火炬,火炬上发出样子可怕的红色火焰和黑烟。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啊? 青面獠牙的恶魔、狼、牛面兽、凶恶的树怪和毒草精以及其他我不愿加以描写的怪物,因为假如我这样做的话,大人们就一定不让你们读这本书了。事实上,这儿聚集了站在女巫一边的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他们都是狼根据她的命令召集到这儿来的。他们都围着石台站着,站在他们中间的正是白女巫。
当他们第一次看见这头巨狮向他们走来时,那群怪物发出了一阵惊慌不安的号叫声和叽里吐噜的哀鸣声。一上来,女巫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她才恢复了镇静,发出了一阵凶残野蛮的笑声。
“这个傻瓜!”她尖叫着,“这个傻瓜来了,把他结结实实地捆起来!”
璐茜和苏珊屏住了呼吸,等着阿斯兰一声怒吼,朝他的敌人猛扑过去。但这样的事情始终没有发生。四个女妖,龇着牙齿,不怀好意地瞥了他一眼,可是一上来,她们迟迟不敢下手,后来才敢向他靠近过来。“你们听着,把他捆起来!” 白女巫再次下了命令。女妖们这才向阿斯兰猛扑过去。当她们发现他根本没有什么反抗时,她们发出了胜利的尖叫声。接着,凶狠的小妖和猿猴等鬼怪也都冲过来帮她们的忙。他们七手八脚地将阿斯兰滚过来,滚过去,将他的四只脚捆绑在一起。他们嘶喊着,欢呼着,好像做了一件勇敢的事情似的。如果阿斯兰高兴的话,他一脚就可以将他们踢个粉碎。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即使敌人拚命地拉个不停,将绳子勒进了他的肉里,他也没有这样。然后,他们就把他抬到石台那里去。
“停下!”女巫说,“先把他脸上的鬃毛剪掉。”
女巫的喽罗们又发出了一阵卑劣的笑声。一个残忍的恶魔拿着一把剪刀朝前走来,蹲在阿斯兰的头旁,剪刀咔嚓咔嚓地剪过去,一大团一大团金黄色拳曲的鬃毛掉落到地上。过了一会儿,恶魔站起身来,孩子们从她们隐敝的地方,看见阿斯兰的脸被剪掉鬃毛以后变得非常小,与以前完全不同了。这种变化敌人也看到了。
“哎唷,他只不过是一只大猫!” 一个喽罗叫嚣着。
“他就是我们原来害怕的那个庞然大物吗?” 另一个说。
他们拥到阿斯兰周围,拚命地嘲笑他,七嘴八舌地说什么“猫儿,猫儿,可怜的猫儿”,“猫儿,你今天逮了几只耗子?”“猫儿,喝一碟牛奶好吗?”
“他们怎能这样无礼呢?” 璐茜说,眼泪簌簌地从脸上掉下来,“这些畜生,这些畜生!” 看到阿斯兰被剪掉了鬃毛,璐茜先是大吃一惊,但一会儿以后,她又感到阿斯兰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英勇,更漂亮,也更安详了。
“用嘴套把他的嘴巴套起来!”女巫说。即使现在,在他们给他上嘴套的时候,他一口也会咬掉他们两三个人的手。但他还是一动也没有动。这似乎更加激怒了这些暴徒。他们都向他直冲过去。那些即使在他被绑以后还是不敢靠近他的家伙,现在也胆大起来。他们对阿斯兰又是踢,又是打,又是吐痰,又是嘲笑,将他围得水泄不通,有好几分钟时间,两个女孩连看都看不见他了。
最后,这群暴徒对此感到满足了。他们就开始把被捆绑住和套上口套的阿斯兰拉往石台那里去。一些家伙拉,一些家伙推,他的身躯是这样的庞大,他们把他拖到那儿,把他抬到石台上面,真是用尽了他们全部的吃奶力气。把他抬上石台以后,他们又给他紧紧地捆上一道又一道的绳子。
阿斯兰被绑在平坦的石台上以后(他被结结实实地捆得简直成了一堆绳子),这群家伙才平静下来。四个母夜叉,举起四个火把,站在石台的四角。女巫就像前一天晚上对艾德蒙那样,露出两条手臂,接着又“霍霍” 地磨起刀来。火炬的光芒落到刀上,孩子们觉得,这刀好像是用石头而不是用钢制成的,它有一种奇怪而又可怕的形状。
最后,她靠近过来,站在阿斯兰的头边,她的脸激怒得不断地抽动着。但阿斯兰的脸却仰望着天空,仍然很平静安详,既不愤怒也不畏惧,只是显得有点儿悲伤。女巫在下手前,蹲下身来,用一种颤抖的声音说道:
“现在,到底谁最后获胜?傻瓜,你认为这样就可以救出那个人类的叛徒吗? 现在就得根据我们的协议,我要先将你杀死,暂时不去杀他。这样,那神秘的魔法就会暂时得到平息。但是你死了以后,有什么东西能阻止我把他也杀掉呢? 到那时谁能把他从我的手中夺走? 你要知道,你已把那尼亚永远让给了我,你已丢掉了自己的生命,你没能救他的命,你就这样含恨死去吧。”
苏珊和璐茜并没看到杀死阿斯兰那一刹那的确实情景,她们掩住了双眼,不忍目睹这种悲惨的场面。
两个女孩一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蹲在灌木丛中,忽然,她们听见女巫的声音在喊:
“现在,你们都跟我来,我们必须继续进攻,消灭敌人的一切残余势力。既然那个大傻瓜,那只大猫已经死了,解决那些人类的歹徒和叛贼就花不了我们多少时间了。”
随着一阵狂叫声和尖利刺耳的风笛声、号角声,这群暴徒飞快地从山顶直冲而下,正好从两个孩子的身边经过,险些把她们踩成肉酱。这些鬼怪从她们身旁经过时,她们感到好像有一股冷飕飕的风向她们袭来。当牛面兽奔驰而过的时候,她们感到脚下的大地也在颤动。当秃鹰和大蝙蝠的污秽的翅膀从他们头顶上空像疾风一样掠过时,天上成了漆黑一片。要是在以前,她们一定会吓得发起抖来,但现在阿斯兰的死使她们感到满腔的悲愤和羞恨,她们已经想不到害怕了。
等森林里恢复了平静,苏珊和璐茜就从隐蔽的地方爬起来,跑到空旷的山顶上。月亮慢慢地从西边落下,淡淡的云彩从月亮上面飘浮而过,但她们仍然可以看见阿斯兰被绑着死去的情景。她们两人跪在潮湿的草地上,吻着他的那冰冷的脸庞,抚摸着那些被剪下来的美丽鬃毛,一直哭到不能再哭为止。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抓着各自的手,感到无限的孤独,不禁又痛哭了一场。平静下来以后璐茜说:
“我不忍心看这可怕的嘴套,我们能不能将它卸下来呀?”
她们就动起手来,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她们的手指被冻僵了,这时又是夜间最黑暗的时刻),她们终于成功了。她们看见他那没有口套的脸以后,忍不住又哭起来。她们吻着它,抚弄着它,尽一切可能将上面的血污擦掉,当时的情况比我现在描写的不知还要孤寂、悲伤和可怕多少倍。
“我想我们是否可以替他松开绑?” 苏珊随即说。但是敌人出于他们的刻骨仇恨,将绳索缚得特别紧,两个女孩子对这样的绳结简直无法可想。
我希望读本书的读者不会有谁像璐茜和苏珊那天晚上这样悲伤。但如果你也这样悲伤的话——如果你也整夜睡不着,一直哭到你眼里没有了眼泪为止——你就会知道最后一切都平静下来了。你总以为不会再发生别的什么情况了。苏珊和璐茜当时就是这样想的。一个又一个小时似乎就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过去。她们几乎没有注意到身上越来越冷。但到最后,璐茜发现了两种别的情况,一是山东边的天空上不像一个小时前那样黑了,另外是在她脚旁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挪动,开始她根本没有注意,这有什么可关心的呢? 现在一切都完了。但最后她看到这不知叫什么的东西正爬向石台的石柱。现在,那些东西已经开始爬到阿斯兰的身上。璐茜紧紧地盯着看,原来它们是些灰色的小东西。
“呸,” 苏珊在石台的另一边说,“多残忍啊! 这可恶的小老鼠到他身上去了。滚开,你们这些小畜生!”她举起手来,想把他们吓走。
“等一下,”璐茜说,她一直出神地盯着它们看,“你没看见它们在做什么吗?”
两个女孩弯下腰,仔细地观察着。
“我能肯定!” 苏珊说,“但是多么奇怪,它们正在咬着绳子呢!”
“我也这样想,”璐茜说,“我认为他们是些友好的老鼠。可怜的小东西,他们不知道他已经死了。他们以为这样能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呢。”
现在,天已经亮了一些了。两个女孩第一次看清了各自煞白的脸孔,她们看见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小田鼠正在咬着绳子。最后,绳子一根一根地被咬断了。
东边的天空现在已露出了鱼肚白,除了东边地平线上一个非常大的星星之外,其他的星星都黯淡下去了。她们感到,现在比夜间任何时候都要冷。那些老鼠又爬走了。
两个女孩清除了老鼠啃下的绳屑。没有了绳子,阿斯兰看起来更像他原来的模样。他死去的脸容显然愈来愈高贵,随着天色不断地变亮,他的脸孔她们可以看得更清楚了。
在他们后边的树林里,一只鸟儿发出了啾啾的叫声。多少个小时以来,一直是这样的寂静,现在听到鸟儿的叫声,她们不禁大吃一惊。接着,又有一只鸟儿跟着叫了起来。不一会儿,到处都响起了鸟儿的歌声。
现在肯定是凌晨,而不再是后半夜了。
“我感到很冷,”璐茜说。
“我也很冷,” 苏珊说。“我们到附近散一下步吧。”
她们走到山顶东边,向下眺望。那颗大星差不多已经消失了,整个国家看起来都是一片灰暗色,但在世界的尽头,大海一片苍白。天上开始变红。为了暖和一下身子,她们就在阿斯兰的尸体和东边的山脊之间来回踱着,走的次数连她们自己也数不清了。啊,她们的腿是多么疲劳啊。最后,她们站了一会儿,当她们朝着大海和凯尔· 巴拉维尔(现在她们已能辨认出来了)眺望时,沿着海天相接的一线,红色变成了金色,慢慢地,太阳升起来了。这时,她们忽然听见背后霹雳一声巨响,好像一个巨人摔坏一个大盘子发出的声音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璐茜一把紧紧地抓住苏珊的手臂说。
“哦,我害怕转过身去,” 苏珊说,“又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要对他干出更坏的事来,” 璐茜说。“来吧。” 她转过身,把苏珊拉到她身旁。
初升的太阳使万物显得如此不同——所有的颜色和影子都变了——以致她们一时都没法发觉到重要的情况。后来她们才发现,石台从头至尾裂成了两块,阿斯兰不见了。
“呜,呜,呜,” 两个女孩奔回到石台哭喊着。
“哦,这太糟糕了,”璐茜抽泣着说,“他们连阿斯兰的尸体也不让丢下。”
“这是谁干的呢?” 苏珊哭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显得更加神秘莫测了吗?”
“是呀,”一个巨大的声音在她们背后说,“这确实更加神秘莫测。” 她们转过头来一看,啊,阿斯兰就站在那儿! 他沐浴着旭日的金辉,抖动着他的鬃毛(很明显,这些鬃毛都是重新长起来的),比她们以前看到的还要雄伟。
“哦,阿斯兰!” 两个孩子惊叫了一声,抬起头凝视着他,她们感到又害怕又高兴。
“亲爱的阿斯兰,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璐茜说。
“现在不是死的了,” 阿斯兰说。
“你不是,不是一个……?” 苏珊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问,她不敢说出 “鬼”这个字来。
阿斯兰低下他那金色的头,舔着苏珊的前额。他身上的暖气传遍了她的全身。
“我看起来还像我的样子吗?”
“哦,阿斯兰,你还像你以前的样子。” 璐茜哭着说。两个女孩猛地扑到他身上,吻着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稍微平静了一点以后,苏珊问。
“这就是说,” 阿斯兰回答说,“女巫虽然知道那种神秘的魔法,但还有一种她不懂的更加神秘的魔法。她只能看清黎明时候的情况。如果她能在黎明前的静谧时刻,透过浓重的夜幕,朝后看得更远一些,她就能体会到另外一种更加神秘的魔语。她就会知道,当一个无辜的人自愿替一个叛徒去死以后,石台就会自动裂开,人死了也可以复活,……”
“哦,原来如此!”璐茜跳起来拍着手说。
“哦,孩子们,”狮子说,“现在我感到身上已重新有了力气。哦,孩子们,你们能够的话就把我抓住吧。”他站立了片刻,眼睛闪闪发着光,他的四肢颤抖着,尾巴不停地拍打着身子。然后他纵身一跳,从她们的头上一跃而过,落在石台的另一边。璐茜虽然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但她还是笑着爬过了石台,跑到他身边。阿斯兰又是纵身一跳,一场发疯似的追逐就开始了。他引着她们绕着山头转了一圈又一圈,一会儿把她们甩在后面老远老远,一会儿又让她们几乎抓住了他的尾巴,一会儿从她们中间穿过去,一会儿又用他那美丽的天鹅绒般的软掌把他们抛到半空,然后再把她们接住,一会儿又突然停下来,他们三个就滚成了一团,大声地嬉笑着。这样的欢蹦乱跳除了在那尼亚,人们是从来也见不到的。璐茜始终搞不明白,这情况说不上来是和雷神爷在玩,还是和小猫儿在玩。有趣的是,当他们三个最后都躺在阳光下喘气的时候,两个女孩一点也不感到疲劳、饥饿和口渴。
“喂,” 过了一会儿阿斯兰说,“让我们动手干正经事吧。我现在要吼叫了。你们最好用手把耳朵捂起来。”
她们就用手指捂住了耳朵。阿斯兰站起来,当他张口吼叫时,他的脸是这样的可怕,她们都不敢看他一眼。他一声吼叫,在他面前所有的树木都倒了下来,就像一阵大风吹来,草原上的草都倒下来一样。接着他说:
“我们要走一段漫长的路程。你们必须骑在我身上。” 他蹲下来,孩子们就爬到他那温暖的金黄的背上。苏珊坐在前面,紧紧地抓住他的鬃毛,璐茜坐在后面,紧紧抓住苏珊。阿斯兰背着她们用力站起来,然后飞奔而去。他跑得比任何一匹马都要快。他顺着山坡向下,冲进了森林深处。
这种奔驰也许是她们在那尼亚遇到的最愉快的事情。你没有骑在马上飞奔过? 请你先回忆一下那种情景吧,然后再想象一下,眼下的这种奔驰是听不见任何重浊的马蹄声和鞍辔的丁当声的,狮子巨大的脚掌一步一步地向前奔驰,几乎没有任何响声。你再想象一下,你不是骑在黑色的、灰色的或枣栗色的马背上,而是坐在蓬乱而柔软的金色皮毛上,狮子的鬃毛在风中向后飘拂着,而你奔驰的速度比最快的赛马还要快一倍,但它不需要任何向导,也永远不会疲劳。阿斯兰不断地飞奔向前,一步不停,毫不迟疑,以其熟练的技巧穿过树桩,跳过灌木丛,遇到较小的溪流就一跃而过,遇到较大的河流就蹚水而过,遇到最大的河流就游水而过。这不是奔驰在大路上,也不是奔驰在公园里,甚至也不是奔驰在山冈上,而是奔驰在春天的那尼亚国土上。他沿着庄严的山毛榉大道,穿过洒满阳光的橡树空地和雪白的野樱桃园,经过奔腾如吼的瀑布、长满苔藓的山岩和响彻回声的洞穴,然后又沿着长满金雀花灌木的曲折的山坡向上,越过长满石南属灌木的山脊,再顺着令人发晕的山脊一直向下,向下,奔进了荒野的山谷,从山谷出来以后,又进了一个开满蓝色鲜花的地块。
将近中午,他们沿着一个陡峭的山坡往下,看见一座城堡——从他们所在的地方看去,它就像一个小小的玩具城堡——它似乎都是些尖塔。阿斯兰以飞快的速度直奔而下,城堡变得越来越大,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问问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就已来到它的面前。现在它看起来不再像一个玩具城堡了,它愁眉苦脸地矗立在那儿,城墙上没有人巡逻,大门紧闭着。阿斯兰丝毫没有放慢他的速度,像离弦之箭向它直奔而去。
“这就是女巫的住所!”他大喊一声。“喂,孩子们,紧紧抓住我。”
接着,整个世界好像天翻地覆一般,孩子们感到他们的五脏六肺似乎都蹦了出来,因为阿斯兰用尽全力,跳出了比他以前任何一次都大的一步——说这是跳,倒不如说是飞——正好越过了城堡的围墙。两个女孩吓得气都喘不过来,但没有受伤,她们发现自己从他的背上滚下来,掉在满是石头雕像的宽阔的石头院子中间。
(康明强 黄惠聪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