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普希金诗赏析

英雄

1830

真理是什么?

友人

是的,那个叫声誉的东西任性地浮荡。

像燃烧的语言,它只选择去

它选中的人的头顶上飞翔,

今天在这人头上不见了,

明天又在那个人的头上缭绕。

不可思议的世人总是惯于

顺从地追踪着新奇的事物;

但对于我们,那样的一团火

燎过的我们的前额,却成为了神圣。

无论在战场,还是在皇座四周,

在“声誉”的那一串选民之中,

到底谁最能够降服你的心?

诗人

啊,永远是他——一个异邦人

他骁勇善战,曾经令帝王屈膝,

他,戴着“自由”的冠冕的将军,

已像晨曦的阴影一般逝去。

友人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奇异的星

撼动了你的神志,让你感到吃惊?

难道是那时候,当他立于

阿尔卑斯山的峰顶,

望着神圣的意大利的谷地;

难道是当他掌握了大旗

或独裁者的权杖之时?或者

是当他在附近或者远方

四处燃起冲锋的战火,

一连串的胜利在他头顶上空翱翔?

是不是那个时候,当这个英雄

把队伍炫耀在金字塔之前,

或者是当莫斯科的荒城

拿火光默默无言地迎接他之时?

诗人

不是的。我看到的他不是

在战场,或者在幸运的怀中,

也不是当他是凯撒的螟蛉,

抑或当他坐在孤岛的岩石之上

一边忍受静谧的酷刑,

一边紧裹着他的战袍的时候,

他受着虚假的英名的嘲笑,

却在那等待着死亡,一动也不动。

不,我看见的不是这样的情景!

我看见的是一长列的病床

每张床上躺着一具活的尸体:

那是黑死病,疾病中的女王,

深深地印上了每一个病人……

而他呢,对着这些出于非战斗的死亡

皱了皱他的眉,从每只床前走过,

冷静地和疫病之手紧握;

就这样,他给临死者的心灵

注入了勇气……我敢说:

谁要能跟自己的生命

在恶病之前做点什么儿戏,只为着

能让那些垂死的眼神发出欢乐的光芒,

我发誓:他就是天使的友人,

不管那些盲目的尘世的裁判

怎么样说……

友人

啊,诗人的梦幻啊!

严苛的史学家们会把它驱散。

啊,他的声音一旦四处传扬,

世人的迷信将向哪儿躲藏?

诗人

那么,让真理之光见鬼去吧,

是不是只有冷酷的庸俗,

和那嫉妒美德、渴求罪孽的人,

才可以快活地宴飨它——不,绝不!

对于我来说,那些崇高的欺骗,

胜过于卑劣的真理的幽暗……

不要损害英雄的心!假使没有心

他成了什么?也不过是暴君……

友人

你在宽慰自己……

一八三○年十月二十日

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