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外国文学作品简析

【法国】 萨 特

萨 特

让·保尔·萨特(1905—1980)，法国存在主义哲学家、文学家。1938年发表第一部长篇小说《恶心》，以文学的形式阐述其哲学思想。二战中积极参加抵抗运动。1943年哲学代表作《存在与虚无》出版。还写有多种剧本，其中《禁闭》的一句台词“他人是地狱”影响了许多青年。1964年获诺贝尔文学奖，但他未接受。

《墙》创作于1937年，通过对三名战俘临刑前的心理描写，揭示了生死之间有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主人公的侥幸存活，形象地表达了存在主义哲学关于人生偶然性的观点。

那还是西班牙内战时期，汤姆、璜和我被关在医院的一个四面透风，寒气刺骨的地窖里。我们三人明天一大早就要被拉出去枪毙。

汤姆是爱尔兰人，参加过国际纵队，曾杀死六个敌人。璜还是个小孩子，仅仅因为哥哥是个无政府主义者而遭此厄运。我也是被长枪党抓来的。死囚牢里还有一个人，就是被派来陪我们的比利时医生。

死亡的恐惧使璜浑身颤抖，面无人色。汤姆试图安慰他，但他狠狠甩开汤姆的手，几乎要哭出来。其实汤姆也只是想用安慰别人的办法来忘却自己的处境。医生摸着璜的脑袋，小家伙起先动也不动，突然他抓住医生的手，以一种令人费解的神情看着它，过了一会儿他把医生肥胖红润的手举到了嘴边，原来他想咬它。医生大吃一惊，拼命挣脱，跌跌撞撞退到墙角，怒气冲冲地看着我们三人。我们三人都跟鬼差不多，只有他是个活人。我们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身上摄取生命。

“你不觉得冷吗?”医生问我，原来他是看见我满脸汗水。地窖里冷风吹拂着，我竟汗流不止。头发、衬衫全都湿透了，自己还全然不知。混蛋! 我恨不得上去把那惟一活着的家伙痛打一顿。我一动身，满腔的怒气又消失无踪。

汤姆一个劲儿地唠叨，好像神经已经错乱。他总在想八支枪口对着自己射击，自己被弄得面目全非。他说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尸体。他的身上有股骚臭味，极度的恐惧使他尿湿了裤裆，两脚之间有一大滩尿。

尽管我不愿去考虑死的问题，但枪口总在眼前晃动，使我不能想点别的。整个生活都是谎言，没有什么意思。自由、幸福、女人、西班牙的解放，在死亡面前都失去了光彩。不过我还得像样地死去。

三点半钟，处决时间临近了，璜忽然大哭起来。“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他呼天喊地的大叫着。天亮时，他和汤姆都被拉了出去，没过一会儿我就听到间隔而有规律的枪声。我几乎发疯，可我不能装傻。

我被带出去，不是枪毙，而是又一次毫无结果的审讯。他们逼我说出雷蒙·葛里斯在什么地方。我宁可替他去死，也不出卖他，尽管他不一定比我更重要。于是我信口胡诌。说躲在墓地。

他们信以为真，即刻派出十五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去墓地搜捕。

我未被枪毙，又和别的犯人关在一起。在这里我遇到了加西亚，他说自己是在墓地被捕的。葛里斯和他的表兄吵了一架就出来同他一起躲在墓地，不料被发现，葛里斯当场毙命。

听了加西亚的话，我感到天旋地转，昏厥了过去。醒来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又禁不住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