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中用叠字不但增加姿态之优美,而且增加神情之活泼。
有人说王维的“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是偷李嘉祐的诗,只加上“漠漠”、“阴阴”两组叠字,这是不对的。固然“水田飞白鹭,夏木啭黄鹂”也不是不成诗,但加上叠字,神气方才完足,这是肯定的。“漠漠”形容一片广阔的积水,“阴阴”形容浓阴蔽日的高树,都非常贴切。其实李嘉祐在王维之后,怎能说偷?
又如王安石的“含风鸭绿鳞鳞起,映日鹅黄袅袅(袅,古同“袅”——编者注)垂”,以鸭绿形容春水,即以鸭绿代表春水,以鹅黄形容新柳,即以鹅黄代表新柳。将本身隐去,而只露出抽象部分,这种修辞法本来不是可以乱用的,然而在这两句诗里却很适当。为什么呢?有底下“鳞鳞起”、“袅袅垂”三字,就显出一定是春水和新柳了。因为含风,所以感觉鸭绿般的春水起了鳞鳞的波,因为映日,所以感觉鹅黄般的新柳垂下袅袅的丝。意思如此复杂而能在七个字(实际只六个字)之中都包括下来,的确精工极了,这就是以叠字传神的妙用。据说他用“鳞鳞”对“袅袅”,一是从鱼的字,一是从马的字,连这种地方都要安排得铢两悉称,这是王安石诗的特长。
还有他的“新霜浦溆绵绵白,薄晚林峦往往青”,“绵绵”形容染霜之后一望都是白的,而“往往”则形容晚山不一定都是青的,又是用叠字来表达曲折的意思(以上均见《石林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