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　秦　淮

杜　牧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杜牧，本卷《清明》、《江南春》已介绍。“秦淮”指秦淮河，发源于江苏省溧水县东庐山与句容县宝山，两水在南京江宁区方山埭汇合，流经南京城，再注入长江。其流经南京的区域，素为南京最繁华的地带，可谓商贾云集，人文荟萃。

前两句写夜泊秦淮所见。起句写烟雾与月色笼罩着秦淮河水与沙滩，其中两个“笼”字将“烟”、“水”、“月”、“沙”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图画，它是那么朦胧、幽静、冷清。句中的一个“寒”字为画面注入了感情色彩，使画面显得有些伤感。前四字与后三字都采用了主谓宾结构，所以读起来特别流畅。次句点题，并交代了泊秦淮的时间是夜晚，地点则靠近酒家。这就对首句诗所描写的景物作了个别化的处理，它是诗人夜泊秦淮时在酒家附近所见。前两句实际上采用了倒叙的手法，在通常的情况下，会先叙事，也就是先写第二句的内容；再写景，也就是再写第一句的内容。不过我们不得不承认，诗人实际采用的这种处理方式，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造成了先声夺人的艺术效果，反之则收不到这样的艺术效果。

后两句写所闻所感。第三句写所感。“商女”通常都解释为卖唱的歌女，我们认为“商女”就是商人妇，此诗中的商女很可能像白居易《琵琶引》中的女主人那样，是一位委身为商人妇的妓女。因为在《全唐诗》中，凡“商女”均指商人妇，而卖唱的歌女则别有名称。我们不能仅从字面上理解这句诗，仅就此诗而言，商女当然不知亡国恨，那位商人当然也不知亡国恨，《后庭花》作为流行歌曲，一直在唱着，则欣赏这首歌曲的贵族、官僚、豪绅、富商等各类人士显然同样不知亡国恨。末句写所闻。《后庭花》即《玉树后庭花》，为南朝陈后主（叔宝）所作乐曲，被称为亡国之音。后两句诗也采用了倒叙的手法，在通常的情况下，只有先听到《后庭花》，才会产生“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感慨。诗人的这种处理方式，一方面是出于诗歌韵律的需要，另一方面是乐曲《后庭花》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置于最后能让人回味无穷。

唐代以前，吴、东晋、宋、齐、梁、陈六朝相继在金陵（今江苏南京）建都达300年之久，使金陵一跃而成为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公元589年，陈朝灭亡，隋文帝下令将六朝首都金陵的城墙、皇宫、官署夷为平地，以免后人据以称王称霸。唐朝继续推行抑制金陵的方针，有个时期甚至取消它作为州的建制。这就使金陵成了由极盛迅速变为极衰的典型。唐朝经历了安史之乱后，也由极盛迅速衰败，这引发了许多诗人的沧桑之感，于是诗人们特别喜欢以金陵为载体来抒发自己的沧桑之感。这些诗表面上是在咏史，实际上无不表现了诗人对唐代社会现实的担忧。本卷《乌衣巷》也是个典型的例子，可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