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别友》译文|注释|大意|赏析

挥手从兹去。

更那堪凄然相向，

苦情重诉。

眼角眉梢都似恨，

热泪欲零还住。

知误会前番书语。

过眼滔滔云共雾①，

算人间知己吾和汝。

人有病，天知否？

今朝霜重东门路②，

照横塘半天残月，

凄清如许。

汽笛一声肠已断，

从此天涯孤旅。

凭割断愁丝恨缕。

要似昆仑崩绝壁，

又恰像台风扫寰宇。

重比翼，和云翥③。

【注释】

这首词采用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方法，毛泽东作。别友：此处的友多认为是毛泽东的妻子杨开慧。1923年，毛泽东因斗争需要离开长沙，作此诗与杨开慧道别。

①云雾：比喻前句的误会。

②东门路：古诗词中指离别之路，也指斗争之路。

③翥（zhù）：奋飞。

【大意】

挥挥手从此告别，

离别前凄然相向，

倾诉离苦，让人如何承受。

我看你眼角眉梢，

强忍热泪，满是哀怨。

知道你对上次的那封书信还有误会。

但是误会再大也只是过眼即逝的云雾，在这人世间，能够称得上知己的，也就是你和我了吧。

这个世界上，有病需要救治，上苍可知道？

早晨东门路被霜覆盖着，

横塘之上，还有半天残月，

显得如此凄清。

汽笛声响，令人肠断。

从此天涯孤旅，后会无期。

割断愁思恨缕，

让我们像昆仑山的峭壁倒塌，

台风扫荡寰宇一样，

在将来的斗争中相会，比翼双飞于云端。

【赏析】

词章从“挥手”告别踏上火车起笔，写到“汽笛一声”，把丰富的内容压缩到短暂的瞬间，又用很慢的镜头把这瞬间的丰富内容徐徐展现出来。

“挥手别兹去”，上阕首句就点明意境。此句借用李白《送友人》诗中“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这一诗句，毛泽东只改动了一个字，借以诉说离别的不得已之情。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在这个伤感的季节，毛泽东与杨开慧即将离别，虽然还未动身，但相视而对，唯有凄然之苦充斥心间。临别一眼，再说一句：我舍不得离开你。

生活中，磕磕绊绊在所难免，误会的存在也是必然的，但这些都不重要，一切都会过去，再大的误会也只是过眼即逝的云雾，唯有那份深情不会改变。

与妻小的离别固然让人心痛，但中国未竟的革命事业是更大的弊病，既然老天不管，有识之士也就只能舍弃小家投身革命了。

东门路、横塘、月亮、火车，四个看似不相关的意象组成的是一幅凄清落寞的画面，辅以时间修饰“霜重”、范围修饰“半天”，诗人用现代化的景象描绘出古典的情境，更加凄凉壮美，具有艺术感染力。

古人有“一声长笛江天暮”，在毛泽东的耳中，这一声火车的长笛又何尝不催人泪下呢？“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也不过如此吧！心中的凄苦，化作满眶的热泪，忍得住泪水，却忍不住悲伤。

虽然心中悲苦，但参加革命斗争的强大决心却不会动摇，在革命志士们如此抛家弃子的决心面前，这革命哪还有不成功的道理？

到那时，这些暂时分开的情人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地“重比翼，和云翥”了。这是一个美好的承诺，也是一份强大的决心。

【拓展】

革命志士林觉民曾作《与妻书》与妻子诀别，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现节选部分如下：

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谓吾忍舍汝而死，谓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为汝言之。

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然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彀？司马青衫，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

……

吾平生未尝以吾所志语汝，是吾不是处；然语之，又恐汝日日为吾担忧。吾牺牲百死而不辞，而使汝担忧，的的非吾所忍。吾爱汝至，所以为汝谋者惟恐未尽。汝幸而偶我，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中国！吾幸而得汝，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国！卒不忍独善其身。嗟夫！巾短情长，所未尽者，尚有万千，汝可以模拟得之。吾今不能见汝矣！汝不能舍吾，其时时于梦中得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