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剑钊
乌云给小树林镶上黑边,
迷雾散发出一阵阵香气。
沿着泥泞的道路乘车出站,
我远离了心爱的林中空地。
森林僵凝,没有痛苦和喧闹,
松树的阴影拖曳如一方头巾。
痛哭着的思绪将心儿噬咬……
啊,我的故乡,你并不舒心。
云杉姑娘心情十分郁悒,
我的车夫正在凄凉地歌唱:
“我将在监狱的囚床上瘐死,
而后被人们草草地埋葬。”
(剑钊译)
(苏联)叶赛宁
叶赛宁自称是一名农民诗人,是“乡村的罗斯”之“唯一的歌手与喉舌。”不幸的是,当他那些散发着泥土芳香的诗歌给空气污染严重的城市送来一股鲜活的春风时,诗人却受到了城市文明的奚落和嘲弄。在鲜花和掌声的背后,农民叶赛宁感到了自身与城市的格格不入。作为一名“外乡人”,诗人仿佛海洋里的一条大白鲨,误打误撞地进入了窄小的河泊,在不自由的河床上时时刻刻需要提防着搁浅的危险。
在叶赛宁看来,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发展,不仅吞噬了农村大片的土地和美丽的自然风光,同时也吞噬了人类身上的浪漫气质和诗美的敏感。因此,他几乎是在本能地敌视着城市文化的“侵略”。随之而来的便是,作为一种对抗方式,“返乡”的主题在叶赛宁诗歌中频繁不已地出现。
“返乡”,并不仅仅意味着诗人要为自己的躯壳找到一个可以庇荫的安身所在,更重要的是寻求一种灵魂上的宁静与和谐,寻回失落了的精神家园。于是,诗人便将理想寄寓在一块名为“林中空地”的乌托邦中。“林中空地”在此等同于德国新浪漫派诗人心目中的“林中路”,它的出现,并非是一种偶然,而是俄罗斯几代作家对至美至善的伊甸园之向往的遗传,与叶赛宁在精神上有某种脐带联系的大作家托尔斯泰就曾经在“明亮的林中空地”寻找过为人类造福的魔杖。
但是,现实中的故乡已在工业文明的冲击下,变得芨芨可危了。故乡那不舒心的情景注定了叶赛宁通向心灵的“林中空地”的旅行将以失败告终。诗人面临的这一切以反讽的形式被表现了出来,森林的僵凝渲染了死亡的气氛,然而,正是通过这一死亡,我们接收到了有关生命的信息,诗歌在静止的森林这一背景的衬托下获得了活泼泼生命的质感;“没有痛苦和喧闹”的句子将深沉的痛苦和不安以貌似冷静的态度加以抒发出来,好比平静的河面下隐藏着湍急的旋涡。
诗人在农村与城市的两难抉择下,感到十分惘然无措。“车夫”在诗的末尾出现,突破了普通语符的指称作用,成为命运与抒情主人公的双重象征。诗人不无悲凉地猜测,谁知道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