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张鸿雁
月在树梢漏下点点烟火
点点烟火漏下细草的两岸
细草的两岸漏下浮雕的云层
浮雕的云层漏下未被苏醒的大地
未被苏醒的大地漏下一幅未完成的泼墨
一幅未完成的泼墨漏下
急速地漏下
空虚而没有脚的地平线
我是千万遍千万遍唱不尽的阳关
张默
月在树梢,因月而思,自然引起乡思之情,因乡思而又引起漂泊之因,“点点烟火”,好似当年战火就在眼前。台湾当局的政策,使现代派诗人极为不满。诗人虽不满台湾当局,但也不可能倾向大陆,所以只能超然于两政治集团之上。“细草的两岸”,是否指两岸的柔弱百姓,“浮雕的云层”,是否指政治的虚假。这种表层意象的背后隐匿、暗示着丰富的深层意蕴,由于孤悬海外,台湾这个弹丸之地,政治、经济上的依附性、半殖民地性,西方思潮的冲击、瓦解,使固有的文明丧失殆尽,人们普遍地有着困惑、失落的颓丧……。因之才有“未被苏醒的大地漏下一幅未完成的泼墨”,既然是未苏醒、未完成,那么就待于去完成、统一。但政局如此动荡,历史风云谁人能测,一介书生张默,对此毫无信心,充满沮丧。地平线乃是“空虚而没有脚的”,而倍加思乡,因而千万遍千万遍也唱不尽思乡之情。如果说叶维廉的诗以意象的缤纷,去呈现情绪的五光十色,那么,张默则以缤纷的意象集中渲泄、表现一种情绪。全诗由一组意象构成,但这种意象并非实际景物的描绘,而是对客观意象的重建,是主观意识的客观外化、呈现,是一脉“情绪流”。也有人把这首诗理解为纯实景的描述诗,这是很难解释的,即使解释,也很牵强。第一、二行诗倒可以理解,但第三行“细草的两岸漏下浮雕的云层”,我们怎么也不能解释出,也想象不出作者是怎样观察的。有人为了解释它是写景诗,就把“漏下”解成“漏泄”,未免稍嫌勉强。还有人认为这是作者用词不精确,也嫌武断。我觉得最好把它看成是一股“潜流”、“情绪”的“漏下”,这样无秩序、混乱的意象就有了内在的秩序。因为台湾诗人都以争着“扭断逻辑的脖子”(洛夫,台湾版《中国新文学大系·诗序》),而在混沌中建立新的内在秩序为快的。另外,作者在建构诗行时,还运用了排比、复沓、叠句、顶真,既增强了诗的节奏,也有助于情绪的渲泄和回应,造成一种回旋的审美效果。而诗中拟人化的意象,能醒读者的感觉,具有很大的弹性和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