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山
思牢箭弩磨青石,绣额蛮渠三虎力。
寻潮背日伺泅鳞,贝阙夜移鲸失色。
纤纤粉簳馨香饵,绿鸭回塘养龙水。
含冰汉语远于天,何由回作金盘死。
李商隐
牛李党争,当时的人们并不象我们现在这样不带感情色彩地视之为统治阶级内部斗争,他们是有所倾向的。李商隐这首《射鱼曲》就是对李德裕被贬崖州一事的悲叹。但是牛李党争已使诗人处境难堪,仕途蹭蹬,现在又要对此事表态,他就不得不隐晦其辞。所以这首诗的朦胧是诗人故意迷离其辞所致。
那么诗人又是怎样曲折地表现自己的态度呢?诗用了一半的篇幅来写“蛮渠”射鱼的场面。这些雕额涂彩的渔人强健悍猛,他们手持锋利的箭弩,虎视眈眈地盯瞧着水中猎物;而这些水族鱼龙,自知在劫难逃,惊悸不已。诗人极力渲染边民之蛮,描绘这幅可怖的图景,主要用意在于以此说明李德裕处境的凶险。渔人的鹰盯虎视,不正象征着李德裕在朝中的遭际么?所以,那鲸鱼失色的描写,也就不单是一种对实景的描述了。此外,诗人极写这异地殊俗也暗含着对德裕窜伏于此的不幸的叹惜。
诗在描写过边民射鱼的险恶场面之后,突然把笔锋一转,在第五、六句中勾画出一幅富有文明气息的白鸭绿水、香饵垂钓图。突然其来的转换,使得诗篇意义难明;歧说纷出,也正由此而生。有人说这两句是讲崖州司户禄俸禄微薄,象纤细竿头的碎饵一样;穷陬海隅,小如鸭浮的池塘。我们觉得这种说法有些牵强。因为以“养龙水”喻德裕处地很是不类,而说德裕为利禄微薄所苦恼也欠恰当。其实诗人是在用这幅十分雅致的垂钓图与上面的蛮渠捕猎作对比,藉此表现被贬的李德裕对中原、对帝都的怀念:眼前的蛮俗使他怀恋过去的文雅,现状的多艰使他想向昔日的安适。并且,这也为下文作了铺垫。
在最后两句里,诗人极力夸张“含冰”、“汉语”的遥远,乃至死后也不能回到它们跟前。诗篇主人公绝望的心情显而易见,而诗人的悲叹也尽露无遗。值得注意的是,作者故意不用:“金銮”、“集仙”等习见的殿名而用“含冰”,也是有其用意的,《庄子·人间世》说:“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欤?”看来诗人在采用称谓时也忘不了与表现笔下人物的“内热”、苦衷贴近,真可谓婉曲而又周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