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到潼关即便休

洞山良价

嗟见今时学道流，千千万万认门头，
恰似入京朝圣主，只到潼关即便休。

《指月录》卷十六页二八三

【白话新唱】

现代的修行人实在令人感慨呀！
许许多多人才走到门口就以为已经到家了
其实还差得远
就好像要到长安晋见皇帝
却走到潼关就停下来了

【分析与鉴赏】

有人说“禅狂密痴”，意思是修密宗的人因为重视传承，视上师如佛，上师的吩咐一定百分之百遵守，所以有时会做出局外人难以理解的怪事。伟大的密宗瑜伽士陈健民先生曾经说过：“想得到无上大法的人，要出离一切俗事，专心依止上师，并且要承事上师令其欢喜。”他举了一个例子，有一年冬天，大雪封山，收粪便的人好多天没来了，上师专用的粪桶已满，大家都在埋怨。陈健民一听到这事，立刻“奋勇直前，力捧其桶，踏雪而行，直至平日倾倒地带而倾之、洗之，置回原处，上师奖励有加”。请注意，陈健民先生回答：“假令上师，令我尝粪，我亦不辞。”

至于禅狂，那是因为禅者认为禅是无上密，是顿超顿入的大法，不立文字，不做死啃佛经的蠹虫，破除一切形式、权威。所以修行未到家的人有时难免会狂妄自大，没有大师的证量，却有大师的排场与身段，连释迦牟尼佛来了都要将他一棒打杀喂狗吃！

洞山良价说：“嗟见今时学道流，千千万万认门头。”讲白的话，就是说很多人还没开悟就认为自己开悟了，从此无事，不必再修行了。

人类的意识非常奇妙，能够幻化出天衣无缝的幻相来蒙蔽我们，如果没有经过理性的严格检验，我们很容易相信意识创造出来的幻相。举个简单的例子，当我们在睡梦中，却尿意浓厚时，有时候我们实在太困了，不愿起身如厕，于是，善体人意的意识会编织一个梦境，我们在梦中到厕所小便了，仿佛在告诉我们自己：“孩子！你已经尿过了，继续睡吧！”可是等到终于醒来时，我们会非常惊讶，肚子里的尿意是那么如火如荼，我们居然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很少人知道，意识要创造一个“我已开悟”的幻相真是轻而易举！

如果一个人觉得自己还没开悟，很好，继续努力就是。如果一个人觉得自己开悟了，反而要特别小心谨慎，最好多方检验自己是不是真的，只要是真的，就不会因为你晚点儿肯定于是变成假的。太早肯定自己，恐怕是很危险的。因为，一个认为自己未悟的人有可能将来会开悟，而认为自己已悟的人，就不会再开悟了，他停在门口，也许只差一小步，但他就是停止了。

甚至，他会替别人印证，肯定那些同样还在门外的人与他一样开悟了，而人性是这样的，当有人肯定：“你开悟了！”通常，大部分人都会很乐意接受。如果这群人物以类聚，成为一个有组织的团体，当大家都肯定：“就是这个，没错，我们都开悟了！”这种集体错觉更难矫正。

这种“未悟言悟”的妄语病，从佛陀时代流传到今天，还十分猖獗，得病的人年年都有。

最好的免疫秘方，也许是这句话吧：“朋友，慢慢来，美好的事情总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