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枕上无闲梦

孚上座^[1]

忆着当年未悟时，一声画角^[2]一声哀，
如今枕上无闲梦，大小梅花^[3]一任吹。

《禅宗杂毒海》卷三，卍续藏第一一四册页一三一上

【白话新唱】

还记得当年没开悟时
夜里躺在床上睡不着
听着哀泣的角声令人更伤感
内心不断问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开悟呢？
如今已是过来人
晚上睡得安稳极了
不再作“无意义的梦”
任凭画角吹奏吧！
无论大梅花还是小梅花
我都如如不动

【分析与鉴赏】

这首诗，有从烦恼到解脱的美感，“如今枕上无闲梦，大小梅花一任吹”，何其闲适安然！

科学家研究发现，人每天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睡觉，睡觉中有五分之一的时间在作梦，也就是说，人生有十五分之一的时间在作梦。至于作梦的数量，每个人平均一辈子有十万个梦。

想想看，多么不可思议，人生有十五分之一活在梦里！

梦是非常神秘的，人类花十五分之一的人生来作梦并不是无谓的浪掷，而是宇宙神秘的安排。

许多人不太能接受这种“梦是非常神秘的”说法。他们质疑，为何要让十五分之一的人生活在浑浑噩噩的梦中呢？

事实上，不是每一个人的梦中意识都是浑浑噩噩的。如果任何人都曾经偶尔有“在梦中仍然清醒”的“清明之梦”的经验，我们就可以推论出一定也有人能够在所有的梦中都保持清醒。

古人说：“至人无梦。”这句话是对的，不过只对了一半。即使是佛陀也会作梦，差别在于佛陀在梦里依然清醒。

我们应该将梦视为另一种意识状况，凡人只能在平常的意识状况清醒，而佛陀能保持清醒于所有的意识状况。当然，凡人的清醒程度与佛陀相比，又大不相同。

孚上座说“如今枕上无闲梦”，你可以说他的意思是不再作梦了，但仔细品味这句话，我把它翻译为：不再作“无意义的梦”。意思是：悟道者仍然会有作梦的时候，只不过，梦中的讯息是清晰明白的，自己当下了然于心，不像凡人的梦隐讳朦胧，一个梦给十个心理学家解析可能会出现二十种解释。

悟后的世界，一切都明明白白。梦，是另一种清醒。

^[1]孚上座：六祖下七世，嗣法于雪峰义存。

^[2]画角：角是乐器，画角是有雕饰花纹的角。

^[3]大小梅花：“梅花落”为乐府鼓角横吹曲调，相传为汉代李延年所作。唐大角曲有“大梅花”、“小梅花”等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