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辉煌,二十个世纪过去,它守住的,只是一堆灰化了的谎言。
未央宫的黄沙从背后吹来
——李白《王昭君》
王昭君
李白
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
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
汉月还从东海出,明妃西嫁无来日。
燕支长寒雪作花,蛾眉憔悴没胡沙。
生乏黄金枉图画,死留青冢使人嗟。
这是一位不寻常的女性。历史上没有哪位出塞和亲的公主王妃像她那样,集煊赫与悲凉于一身;也没有哪位像她那样,博得那么多文人墨客的诗赋辞章,据统计,古往今来,反映她的诗歌有七百余首,与之有关的小说、民间故事有近四十种,写过其事迹的著名的作者有五百多人。
她叫王昭君,是位典型的深宫怨女。十七岁,她以“良家子”的身份被选入宫。由于心高气傲,不肯贿赂画工毛延寿,在进呈皇上的宫女绣像中,毛延寿易妍为丑,在其绣像上点上一颗丧夫落泪痣,并将她的月貌花容绘得如木雕泥塑一般;而皇帝永远都不愁美女丽姝,后宫佳丽三千,皇帝只能按图索骥,被歪曲的形象当然不能为其所悦。一张绣像锁定一种命运,冻结一段青春,从此,王昭君开始了孤寂哀凄的汉宫生活。
看惯御苑的碧草、宫闱的红墙;听厌忧郁的锦瑟、怅惋的桐筝,就有了对铅华流逝的嗟伤和对冲出囚笼的渴望。压抑的痛楚积在胸中,不是爆发,就是死亡。终于,王昭君等来了一个释放青春的机会。汉元帝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正月,一队身着胡服、头戴雉尾、通身散发着腥膻之气的使团来到了未央宫,他们是匈奴首领呼韩邪单于率领的前来归顺汉廷的使团,为结永久之好,呼韩邪单于表示要“婿汉室以自亲”。汉元帝慨然允诺,于是开始尽召后宫妃嫔,欲从中选出五人随这支匈奴使团出塞。这是一次规模盛大的政治联姻,当匈奴的肌体中流淌起汉王朝的血液,就意味着戍守边塞的将士们可以少一次冲锋,少一次流血,而狼烟滚滚的帝国疆界也便会从此多一些宁日。迎亲的毡车被装点一新,呼韩邪单于站在汉帝国的朝堂之上,猜想着他将要迎娶的是怎样的美人。
可以想见,当素面朝天明眸皓齿的王昭君出现在“出塞和亲”的欢送仪式上时,对于汉元帝而言,是一个多么尴尬的玩笑。《后汉书》这样记载了王昭君的出场: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影徘徊,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遂与匈奴。在绣像中甄选美女的汉元帝没有想到,那幅被他忽略而过的绣像竟是未央宫中最耀眼的明珠。然而,皇帝一言九鼎,对这场政治婚姻更不能失信,他“大方”地将这位后宫丽人拱手送给了呼韩邪单于,不仅如此,更将锦帛二万八千匹,絮一万六千斤及黄金美玉等贵重物品一并作为“嫁妆”送给了这支迎亲的马队。驼铃遍野,胡笳声声,走出深宫的王昭君,选择的是荒凉的煊赫,同时,还有沉重的自由。而自从这支和亲的马队走出长安之后,汉元帝便终日叹息不已,经有司审讯,他将毛延寿以欺君之罪斩首,而他自己也恹恹成疾,不久即驾崩,享年四十四岁。
昭君出塞后,汉匈两族确实迎来了一段安定的时期,“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而王昭君本人也在经历着由一位深宫怨女到匈奴母仪的嬗变,就在王昭君到达匈奴当年,呼韩邪单于加封其为“宁胡阏氏”,王昭君由此成为茫茫草原的女统领。而此后,这位远嫁边地的佳人却划出一道更加特别的生命轨迹:公元前31年,呼韩邪单于亡故,按照匈奴“父死,妻其后母”的风俗,王昭君又忍辱嫁给了呼韩邪的长子复株累单于雕陶莫皋,公元前20年,复株累单于又死,昭君自此寡居。一年后,三十三岁的绝代佳人王昭君便成为千里草原中的一抔黄土。
昭君墓在今天的呼和浩特市南郊,墓依大青山,傍黄河水。后人称之为“青冢”,这位生于秭归有着“落雁”之美的汉宫佳人,自走出未央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无法回到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