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逢

银瓶娘子辞

娘子，宋岳鄂王女，闻王被收，负银瓶投井死‍‌‍‍‌‍‌‍‍‍‌‍‍‌‍‍‍‌‍‍‌‍‍‍‌‍‍‍‍‌‍‌‍‌‍‌‍‍‌‍‍‍‍‍‍‍‍‍‌‍‍‌‍‍‌‍‌‍‌‍。

在浙西宪司之左‍‌‍‍‌‍‌‍‍‍‌‍‍‌‍‍‍‌‍‍‌‍‍‍‌‍‍‍‍‌‍‌‍‌‍‌‍‍‌‍‍‍‍‍‍‍‍‍‌‍‍‌‍‍‌‍‌‍‌‍。逢感其孝，敬为之辞‍‌‍‍‌‍‌‍‍‍‌‍‍‌‍‍‍‌‍‍‌‍‍‍‌‍‍‍‍‌‍‌‍‌‍‌‍‍‌‍‍‍‍‍‍‍‍‍‌‍‍‌‍‍‌‍‌‍‌‍。

碧梧月落乌号霜，寒泉幽凝金井床。

绮疏光流大星白，梦惊万里长城亡。

女郎报父收囹目，匍匐将身赎无所。

官家明圣如汉主，妾心愧死缇萦女。

井临交衢下通海，海枯衢迁井不改。

银瓶同沈意有在，万岁千春露神采。

魂兮归来风泠然，思陵无树容啼鸦，

先王墓木西湖边。

杭州忠佑庙（岳飞故宅）后有银瓶娘子井，据说，岳飞被秦桧陷害，囚入天牢，岳飞的女儿哭诉无门，背负银瓶投井自尽，后人遂称她为银瓶娘子，这口井也因此而得名。诗人深感于银瓶娘子的节烈，便写了这首诗来纪念她。

诗的前半部分以叙事为主，在开头四句里，诗人拟想了银瓶娘子初闻噩耗时的情景。时值深秋，明月西沉，碧梧如烟，幽深的井水仿佛凝住了似的，井边的栏干，在月光下，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夜是这样的宁静，只有偶而传出的一两声乌鸦的凄啼，似乎在暗示着悲剧的即将来临。突然，窗外掠过一道白光，大星陨落了，岳飞的女儿从梦中惊醒，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莫非是父亲遭到了不测？

“女郎报父收囹圄”以下四句写岳飞的女儿得到父亲被捕的消息后，不届服于统治集团的淫威，叩阙上书，为父亲辩诬，但为卫兵所阻，未能上殿。“官家圣明如汉主，妾心愧死缇萦女”，这两句诗借用银瓶娘子的语气幽幽道来，辞意十分辛辣。汉文帝纳谏如流，能因缇萦之请而赦免淳于意；宋高宗赵构却连倾听一弱女子上诉的勇气都没有，真正应该“愧死”的究竟是谁呢？

面对沉重的政治迫害，岳飞的女儿最终只能以一死相抗争，背负银瓶投井自尽。写到这里，诗人的情绪渐渐激昂起来。“井临交衢下通海，海桔衢迁井不改。银瓶同沈意有在，万岁千春露神采。”这一段是全文的高潮，作者用铿锵有力的语句抒发了杭城百姓对岳飞父女的永恒的爱戴之情。“海桔”指浙江入海口的变迁，浙江流经杭州东注入海，据《西湖游览志》记载，入海口原来在城外皋亭山一带，但到了元末，由于河泥淤塞，入海口的位置已往东南方向延伸了许多。“衢迁”是指从宋到元二百多年间，杭州城内的道路布局也有了很大的变化。海已枯，衢已迁，但银瓶娘子自沉的那口井却依然完好地保存着，这说明什么呢？不正显示了百姓的鲜明的爱憎么？从句子的结构上看，“海”、“衢”、“井”三个意象首尾相接，形成回环，更给人以思念之情绵绵不绝的感觉。不仅如此，在诗人看来，负银瓶以自沉，这一行为本身就是含有深意的，银是纯洁的象征，坚贞的象征，岳飞父女为百姓而死，虽死犹生，恰如这同沉井底的银瓶，任凭岁月冲刷，美质不变，永放异彩。

诗人遥想前朝烈女的丰彩，止不住心驰神往，浮想联翩。在最后一段里，情与景，古与今，已融为一体。诗人似乎已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向银瓶娘子的芳魂发出了一声声情真意切的呼唤。“魂兮归来风泠然”吟咏时宜分两句读，“魂兮归来”是招魂用语，源出《楚辞·招魂》（“魂兮归来，哀江南”）“风泠然”是诗人拟想银瓶娘子御风而归时的飘逸的情态。这一呼唤语在诗中如异峰突起，使全诗的结构在严整中显示出变化，语气也由激昂而转为舒婉。历史毕竟是公正的，宋高宗赵构贵为天子，陵墓却早已荒芜，连供啼鸦栖息的墓木都荡然无存；岳飞含冤而死，但百姓缅怀他的忠烈，为他在西子湖畔树立了丰碑，世世代代受人瞻仰。倘若银瓶娘子芳魂归来，看到这一情景，也可以含笑九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