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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念奴娇·昆仑》诗词原文、注解与赏析

毛泽东《念奴娇·昆仑》诗词原文、注解与赏析

(一九三五年十月)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作者自注】

前人所谓“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说的是飞雪。这里借用一句,说的是雪山。夏日登岷山远望,群山飞舞,一片皆白。老百姓说,当年孙行者过此,都是火焰山,就是他借了芭蕉扇扇灭了火,所以变白了。又注:“昆仑各脉之雪,积世不灭,登高远望,白龙万千,纵横飞舞,并非败鳞残甲。夏日部分消溶,危害中国,好看不好吃,试为评之。”

【题解】

“念奴娇”为借用唐玄宗天宝年间著名歌女念奴之名而命名。因宋代苏轼曾用此牌填成《赤壁怀古》,开篇有“大江东去”句,故此牌又名“大江东去”。此外还有“酹江月”(仍为苏轼词语)、“壶中天”、“古梅曲”、“百字令”、“百字谣”、“湘月”诸名。双调,100字,前后阕各十句,四仄韵。词题“昆仑”,取于山名。昆仑山脉西起帕米尔高原的葱岭,沿新疆、西藏边界向东延伸,青海、甘肃、四川的许多山皆为其支脉(支脉又分北支、南支、中支),山脉全长2500公里。最高峰公格尔山海拔7723米。七律《长征》与本词“作者自注”言及之“岷山”,即昆仑支脉之一。本词作于1935年10月长征胜利日。一个月中,毛泽东创作诗词多达四首,充分显示了创作爆发期的诗情焕然。此应归之于胜利者的精神解放。裁截昆仑,为对大自然的改造;实寓对社会、对世界的改造。作者自注谓:“昆仑:主题思想是反对帝国主义,不是别的。改一句,‘一截留中国’,改为‘一截还东国’。忘记了日本人民是不对的。这样,英、美、日都涉及了。别的解释不合实际。”

【注释】

[横空出世]极言昆仑山之高峻巨大。

[飞起玉龙三百万]化用北宋张元《雪》中诗句“战退(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易二字,玉龙活了。三百万,非实指,极言其多。

[人或为鱼鳖]语本《左传·昭公元年》:“微禹,吾其鱼乎!”

意谓若非大禹治水,洪水为害,人淹水中,如鱼如鳖。

[倚天抽宝剑]宋玉《大言赋》:“长剑耿耿倚天外。”李白《临江王节士歌》:“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为其所本。

[遗]馈赠。音wèi。

[还东国]首次发表作“留中国”。1963年版《毛泽东诗词》本改为“还东国”,以指日本‍‌‍‍‌‍‌‍‍‍‌‍‍‌‍‍‍‌‍‍‌‍‍‍‌‍‍‍‍‌‍‌‍‌‍‌‍‍‌‍‍‍‍‍‍‍‍‍‌‍‍‌‍‍‌‍‌‍‌‍。

【品评】

毛泽东自注谓,本篇的“主题思想是反对帝国主义”。如何从对昆仑的描绘中揭示出这一主题,为鉴赏本章关键。

上阕,用拟人及象征手法描绘昆仑山的高峻酷寒,评说其历史功罪。“横空”三句,起笔突兀,直写昆仑山之“大”(横空)、之“高”(出世)、之绵延高耸(莽);又转而站在昆仑山的立场上,俯视人寰,阅尽兴衰之变。定法独特,得力于诗人想象丰富。“飞起”三句,则重点描绘昆仑山的多雪奇寒。前人写雪,比如“玉龙”,且是“战罢(退)”的玉龙;毛泽东改为“飞起”的玉龙,将周天搅浑,造成大雪。这是化静为动,倍添精神。诗人曾自注:“昆仑各脉之雪,积世不灭,登高远望,白龙万千,纵横飞舞,并非败鳞残甲。夏日部分消溶,危害中国,好看不好吃,试为评之。”按诗人之说,为基于“水患”而言之;殊不知雪山无雪,消溶无滴,岂非天地万物大害?故读词畅怀,又不必拘于诗人之自注也明。接下来“夏日”三句,写昆仑夏日水患。“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为灾难极状、普遍状。这曲折反映了帝国主义时代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无法逃脱的命运。“反帝”主题,在此微露端倪!“千秋”二句,提出一个千秋百代谁也未曾触及的问题:昆仑功罪。“功罪”一词,反义联合,此处偏于“罪”。借“评说”昆仑之功罪,诗人申说的是一种“评说权”转移的问题。中国共产党人、中国无产阶级、中国红军的领袖要“评说”昆仑功罪了,这又是与帝国主义世界的强权政治、民族侵略(如日本侵略中国)相对立的。进一步侧面揭示“反帝”主题。

下阕,以联想为支撑点,抒发改造昆仑(也是中国)、造福人类的理想。这个理想,因为归结于“太平世界”、“寰球”同一“凉热”,而有共产主义倾向。共产主义若立,则帝国主义必破,全诗之反帝主题趋于鲜明。

“而今我谓昆仑”三句,承上阕“评说”而来,用两个“不要”,表达重整山河、改造世界的决心。“而今”与“千秋”对照,“我谓昆仑”与“谁人评说”对照,诗人形象渐趋清晰高大。“安得”以下五句,皆诗人动作:抽剑、截山、分赠,可谓前无古人。其形象之高、力量之大、气度之宏,中外古今无可比拟者。行笔至此,毛泽东艺术地塑造了一个理想化的“我”。这是个大“我”,是诗化的“我”,只在精神上与毛泽东一致。“太平世界,寰球同此凉热”,其共产主义精神,不言已明。

上阕实写,下阕虚写,由实而虚,上下连贯,皆以浪漫诗情串接之。大“我”形象的塑造,是有阶段性的,可以印证毛泽东的人生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