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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无渡河》浪漫主义的抒情诗

《公无渡河》古诗全文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波滔天,尧咨嗟。
大禹理百川,儿啼不窥家。
杀湍湮洪水,九州始蚕麻。
其害乃去,茫然风沙。
被发之叟狂而痴,清晨临流欲奚为。
旁人不惜妻止之,公无渡河苦渡之。
虎可搏,河难凭,公果溺死流海湄。
有长鲸白齿若雪山,公乎公乎挂罥于其间。

《公无渡河》古诗赏析

《公无渡河》是乐府旧题,又称《箜篌引》,属相和歌辞。晋崔豹《古今注》载其本事云:“《箜篌引》,朝鲜津卒霍里子高妻丽玉所作也。子高晨起刺船,有一白首狂夫被发提壶,乱流而渡,其妻随而止之,不及,遂堕河而死。于是援箜篌而歌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将奈公何!’声甚凄怆,曲终亦投河而死。子高还,以语丽玉。丽玉伤之,乃引箜篌而写其声,闻者莫不堕泪饮泣。丽玉以其曲传邻女丽容,名曰《箜篌引》。”在李白之前,今存梁代刘孝威和陈代张正见《公无渡河》各一首。

李白的这首《公无渡河》,按其描写的情景可分为前后两段。诗歌的前半部分首先将我们带入遥远的洪荒时代。诗人将上古时期大禹治水前后的有关记载联缀起来,想象出一个九地黄流乱注、圣人咨嗟浩叹的末世景象。这时大禹出现了,据《列女传》:“涂山氏长女,夏禹娶以为妃。既生启,辛壬癸甲,启呱呱泣。禹去而治水,三过其家,不入其门。”诗中隐括其事,以较多的篇幅描绘大禹的劳苦使水患消除,九州大地终于出现男耕女织的清平盛世。在这样的背景下,诗人开始了后半部分的描摹,唱出一曲生离死别的悲歌:披发的狂叟一任其妻苦苦哀求,却终于无端渡河、蹈身大海,凄厉的箜篌悲吟不绝,而尸挂鲸齿的狂叟再也不能返回。这一段主要是对《古今注》所载《公无渡河》本事进行概括描写,并突出狂叟与其妻的行止。诗中“径流”,指渡河。“虎可搏,河难冯”,语出《诗经·小雅·小旻》:“不敢暴虎,不敢冯河。”毛诗:“徒涉曰冯(ping)。”“挂罥(juan)”,系挂、缠绕。

将故事的背景推向遥远的岁月,然后在那个迷离的神话舞台上搬出一幕古老的传说,这是李白浪漫主义的创作天才在《公无渡河》诗中具体的表现。他以神话传说为喻体,凭借丰富的想象,展现出缥渺的境界,借以表达对现实生活的感受。这一艺术特点使诗歌的内容披上了神秘的轻纱,以致众说纷纭。清刘熙载《艺概·诗概》评曰:“李诗凿空而道,归趣难求,由风多于雅、兴多于赋也。”可谓深得李白乐府诗艺术的三昧。

《公无渡河》的“归趣”何在呢?

明代萧士赟《分类补注李太白诗》解为“讽止当时不靖之人自投宪网者。”胡应麟《诗薮》注意到游离于“公无渡河”本事之外对于大禹治水的描绘,称此诗是“太白之极力于汉者也”,认为诗歌表达了诗人对盛世的景慕。清代陈沆《诗比兴笺》则以为是“悲永王璘起兵不成诛死。”这些说解或稍嫌宽泛,或不合李白平生思想,皆失之偏颇。“公无渡河”的凄哀长悲,总使我们难以满意这些未免牵强的喻意解说。

那么是生命中怎样的契机使他写下了盛世无奈的悲歌呢?

当代的学者知人论诗,对《公无渡河》的归趣提出了新的阐释:自喻说。那披发的狂叟,是诗人自我的化身;咆哮的黄河,象征着安史的乱兵;弹着箜篌苦苦相劝“公无渡河”的,是李白的夫人宗氏!但在这一致的“自喻说”下,论及写作的年代,又有原则的分歧:郭沫若《李白与杜甫》认为“这首乐府很可能是在长流夜郎的途中所作”。那是安史之乱发生后的至德二年(757),永王兵败,诗人亦受牵连系狱寻阳,并判流夜郎,与宗氏夫人分别之际,写下此诗。大禹治水的背景是安史之乱起后大唐现实的象征,“长鲸白齿若雪山”,正是当时谗口嚣嚣,使李白系狱的暗指。诗歌成为诗人身遭流放命运的不平之鸣。然而在李白生命的历程中,得到宗氏夫人苦劝的情形也有可能在另一个时候发生,那就是安旗主编《李白全集编年注释》指出的“本篇乃白自喻其幽州之行,当为本年(天宝十一载,752)冬在幽州目睹禄山反迹后作”。此时安史之乱未发,诗人怀着“沙漠收奇勋”(《赠何七判官昌浩》)的壮志渡河北上幽州,但即目所见却是安禄山在叛乱的阴谋下紧张的备战。诗人既后悔又无奈,想起北渡之际宗氏的苦劝,自然而然地便用《公无渡河》的旧题来抒写忧心如焚。这里可怕的长鲸喻指安禄山,自己的北上一如渡河的狂叟自取灭亡。《公无渡河》是诗人忧国忧身的无可奈何的浩叹!

浪漫主义的抒情诗作多是诗人精神的外化。自喻二说孰是孰非,尚难分辨,但二说都根据诗人的身世探微索隐,作出合理的想象,因而更接近于李白乐府诗作“连类引义,尤多讽兴”(胡震亨《李诗通》)的实质。《公无渡河》正是以浪漫主义的象征手法,表达了诗人对自身命运的不平和理想破灭的痛苦而传世,它与诗人《蜀道难》、《远别离》等名篇一起组成了“太白古乐府杳冥惝恍、纵横变幻、极才人之致”(王世贞《艺苑卮言》)的艺术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