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仙歌》古诗全文
一鹤东飞过沧海,放心散漫知何在。
仙人浩歌望我来, 应攀玉树长相待。
尧舜之事不足惊, 自馀嚣嚣直可轻。
巨鳌莫戴三山去,我欲蓬莱顶上行。
《怀仙歌》古诗赏析
这是一首借怀仙而抒愤的诗作,是太白自制的新题乐府,用韵及声调均属古体,亦不拘对属;而七言八句,启承转合,章法严整,又显然受近体影响。题曰怀仙,实为抒愤,语似平淡而含意深远。苏轼论诗有云:“梅止于酸,盐止于咸,饮食不可无盐梅,而其美常在咸酸之外。”(《读黄子思诗集后》)即所谓“味外之旨”,读此诗不可不知。
元人萧士赟解此诗:“一鹤自喻,仙比人君,玉树比爵位。时肃宗即位于灵武,明皇就逊位,时物议有非之者;太白豪侠旷达之士,亦曰法尧禅舜自古有之,何足惊怪,为是嚣嚣者不知古今,直可轻也。末句拳拳安史之灭,宗社之安,或者用我乎!身在江湖,心存魏阙,白有云云。”鹤固是自喻,仙比人君、树比爵位、尧舜比玄宗父子、巨鳌比安史、仙山比宗社云云,则非也。萧氏解诗,每喜强为比附以牵合时事,殊不可信。但他对此诗写作时间的判断,大体上是对的。窃意此作于辞宫以后当无问题,至于在安史之乱前后则难断定,诗中寓意不可泥于具体史实。
发端二句,以鹤自喻,飞海会仙,很自然地使人联想起《行路难》(其一)结尾:“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沧海,北海岛名,仙人之所居也(见《海内十洲记》)。天宝三载(744),李白辞宫之初,由于对现实失望,决心弃世远遁,受道箓而正式遁入方外;豪言壮语,其所表达的却是深沉的悲感。现在这种悲感更深了一层:想象自己如孤单的仙鹤飞到沧海,却仍不知何处栖身!放心散漫,犹云自由自在,可安身之所何在呢?知何在犹云不知何在。
三、四承上,作强自宽解语:终究会有仙人前来做伴,自应耐心等待。玉树,仙树,因为自比仙鹤,故云攀玉树,此处并没有萧士赟所说的意思。以上四句用仄声韵,辞情婉约,似有自得之趣,而无所适从的悲哀自在言外。
五、六改用平声韵,转而抒愤:尧舜这样贤明的君主其作为亦不足称道,其馀嚣嚣者那就更不值一提了!萧氏竟将这种俯视千古的豪言解作赞成肃宗即位云云,殊为可笑。不过,对于这种豪言的真意,仍旧需要从言外去了解。尧舜之事以及其馀嚣嚣者,乃概言历代政治,李白决不会等闲视之,所谓不足惊,直可轻,说穿了,不过是阿Q精神的表现罢了。然而李白的阿Q精神又是很可同情的,他一辈子都念念不忘于政治,以至垂危之年还请缨参军,但同时对现实政治又深感失望,始终无法施展其抱负,因而才不时地发出这类激愤之语,豪言背后是隐藏着许多辛酸的。此诗最感人还在末两句。三山,指方丈、瀛洲、蓬菜三仙山,传说各由三巨鳌负载(见《列子》),由于在现实中没有出路,只好还是去和神仙打交道,因此央告巨鳌莫载仙山远去,于是又回到怀仙的主题。
然而,首句东飞过沧海已流露出游移,结句蓬莱顶上行就更显得混茫难求了。五、六情调激越,七、八句又变成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央告口吻,这在李白实属少有,所以感人;使人联想起诗人的生平抱负及其凄凉晚境,于彼了解愈多,于此感受愈深。
李白后期抒情诗,多寄情于酒与仙,其真意均在抒发对现实的深刻不满。不同在于,纵酒表示狂放傲世,故其作色重,其情浓郁;怀仙则表示高蹈忘机,故其作色淡,其情蕴藉。前类作品可以《将进酒》为代表,后类作品可以《怀仙歌》为代表。风格有别,却出自同一个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