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斯坦因:
长城故址汉简
马尔克·奥莱尔·斯坦因,原籍匈牙利,1904年入英国籍,是世界着名考古学家、艺术史家、语言学家、地理学家和探险家,也是国际敦煌学开山鼻祖之一。他是敦煌文物最早的研究者与公布者之一,曾分别于1900~1901年、1906~1908年、1913~1916年、1930~1931年进行了着名的4次中亚考察,考察重点是我国的新疆和甘肃,其发现的敦煌吐鲁番文物,以及其他中亚文物,时至今日,这些文物仍是国际敦煌学研究的重要资料。
敦煌汉简的发现
王国维在敦煌学方面的研究,许多资料都是从斯坦因手中获得,譬如1914年罗振玉和王国维共同发表的《流沙坠简》,就收录了1907年敦煌新发现的汉简588枚。王国维这样记录着当年的发现:
斯坦因博士第二次游历中亚细亚时,于敦煌西北古长城故址,得汉代木简数千枚,其文字可读者尚近千枚。携归英伦后,即刻寄法国沙畹教授处,属其考订。早有发行之说,至今未果。盖简数太多,尽失编次,欲整齐次第,复还旧观,良非易事。其迟迟出版,非无故也。长城古简中有字书,然非《急就篇》,意当为《仓颉》、《凡将》、《训纂》、《磅喜》诸书也。考汉时版牍,但为奏事移文通问之用,其写书皆用竹帛。此乃用木,盖西北少竹,故以木代之欤。斯氏此行,又于长城遗址下掘得汉帛二条。一条广汉尺尺许,长寸许,其上有二十八字,云“任城国古父绸一匹,幅广二尺二寸,长四丈,重廿五两,直钱六百一十八”。其一条广汉尺二尺二寸,长寸许,绸有波纹。此三年前余友自巴黎贻书来言如此。然古绸字非帛名,疑本文当作紬。又汉任城国食任城、樊、亢父三县。“古父”本文,当作“亢父”。至此紬所记之长短广狭价值均与古书所记者密合,余另有《古代布帛修广考》,文繁不录。
敦煌汉简的发现,与敦煌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悠久的历史脱不开干系。汉王朝征服西域后,为加强统治,并维护汉与西域诸国的沟通,在疏勒河下游修建了塞墙、烽火台和堡垒,这就是我们今天仍能看到的汉长城。汉长城的作用除了抵御匈奴南侵,还为过往的商队、使节、官员提供食宿与安全保障。然而随着汉王朝的没落,这段长城也失去了往日的辉煌,终于被历史遗忘在黄沙之下。当年对日常生活与军事管理的记录主要使用简牍,这些珍贵的记录在干燥的环境下被保存了下来。
王国维提到的斯坦因第二次中亚之行,是第一次冒险的继续。1907年3月,做好充分准备的斯坦因穿过罗布泊继续东进,顺着古河道的盐质地带一直走,终于到达了长城的西端,并在此处发现了了不起的东西——“那是一座用硬土砖造成,高达二十三呎左右,保存比较完好的碉堡。”继而,又在塞墙和烽火台的周围,发现了后来被称为“敦煌汉简”的写有汉字的小木片。斯坦因尽快赶到敦煌,竭尽所能雇到了十二名民工,他带领这些民工在之前发现木简的地方又有了更多的新发现。
斯坦因并不懂汉字,最初对这些木简以及木简历史价值的认识,是通过他的助手蒋师爷蒋孝畹完成的。斯坦因这样记录了他们当时的收获,“那些有字的小木片上有许多证明是有年代的,据我的中文秘书检阅的结果,所有这些年代都是在西元后第一世纪,我们因此更为兴奋。这里的边墙遗址在前汉时候便已为人据有,而我手中所有的是中国写本文书中最古的东西,那是确实无疑的了。”“木简的性质差异很大:有关于军事统治简单的报告同命令;收到器械给养一类特件的呈报;私人的通信之类。此外还有学校字书以及书法练习一类的残片。”
汉简价值的彰显
这些木简运到伦敦后便保存在英国国家博物馆中,至于汉文献整理与简牍释文的工作,斯坦因则交给了法国的着名汉学家沙畹。斯坦因此次带回的东西有二百余件之多,沙畹接手后,首先用放大镜将木简进行统一的梳理,区别哪些有字哪些没字,然后才进行释文,几易其稿,最终按照年代排出序列。
这批资料不仅是当时发现的年代最久远的真正汉文文书写本,而且其中3张纸的年代可以追溯到公元2世纪,这无疑也是最古老的纸张,无论上面的文字记录了什么内容,仅仅这些纸就已具有极高的意义与价值。
这批敦煌汉简的发现,在中国学界引发了极大的震动。在罗振玉、王国维二人合着的《流沙坠简》序言中说:“光绪戊申(1908~1909)予闻斯坦因博士访古于我国西陲,得汉晋简册,载归英伦。神物去国,恻焉疚怀。越二年,乡人有自欧洲归者为言,往在法都亲见沙畹博士方为考释,云且版行。则又为之色喜,企望成书,有如望岁。”
东方学是近代西方学者研究亚洲和北非等地区政治、经济、历史、文化的综合学科,源自16世纪以来的西方传教士、商人等关于中国及东方各国风土人情的记载。到了17世纪末,欧洲出版发行了许多东方典籍,并创办了教授东方语言的学校,培养了大量研究东方语言、历史的专门人才。19世纪之后,随着对东方历史文化研究的不断深入,英、法等国相继成立了亚洲学会,美国、德国等国家也成立了东方学会。1811年俄国人普丁谢夫来到我国新疆地区进行“探险”,从那以后,更多来自欧洲各国的学者,受本国政府及组织的派遣,组成各类“探险队”,令我国珍贵文物大量流失。
敦煌汉简流失海外令人“恻焉疚怀”,但中国学者又急切地期盼着资料的发布。1912年沙畹提供了手校本之后,罗振玉与王国维即刻联手,据此作了释文考证,并于1914年在京都率先出版了《流沙坠简》,成为中国人研究简牍的开山之作,至今仍是研究者必备的工具书之一。
这批汉简的发现,使20世纪的人们能够亲眼看到两千年前真正的汉代文书,随着人们对简文的认识、理解而日益加深,这些简书也愈发受到重视。曾经,王国维与沙畹等人都认为汉代的玉门关在敦煌以东,而汉简的发现却告诉人们,玉门关在敦煌西边,而且位置未曾移徙。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简牍学的发展,或许在不远的将来还会有更多的谜团会被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