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春·会稽蓬莱阁怀古①
【题解】
嘉泰三年（1203）秋，辛弃疾被重新起用，次年春改知镇江府。辛弃疾登上绍兴知府官署内的蓬莱阁，观乱云急雨，大兴思古幽情，慨然而有此作。词中上片描写了狂风暴雨的威猛，继而变得晴空万里，星夜月明的迷人景象，寓含了一个经过风雨的洗礼，定将会更加美好的人生哲理；下片引用吴越争霸的典故，抒发了对历史兴衰无常的感慨，暗示当朝不要耽于安乐，以免误国，表达了作者对抗金充满希望的爱国情怀。
【原文】
秦望山头②，看乱云急雨③，倒立江湖。不知云者为雨，雨者云乎？长空万里，被西风、变灭须臾④。回首听、月明天籁，人间万窍号呼⑤。
谁向若耶溪上⑥，倩美人西去，麋鹿姑苏⑦？至今故国人望，一舸归欤⑧。岁云暮矣，问何不、鼓瑟吹竽⑨？君不见、王亭谢馆⑩，冷烟寒树啼乌。
【注释】
①汉宫春：词牌名，又名“汉宫春慢”“庆千秋”。双调九十六字，前后段各九句、四平韵。另有双调九十六字，前段十句五平韵，后段八句五平韵；双调九十四字，前段九句五仄韵，后段十句六仄韵等变体。会稽：中国古地名。②秦望山：是会稽山脉的名山，因秦始皇南巡时，登临此地，远望南海而得名。③乱云：纷乱的云。④须臾（xūyú）：片刻之间；忽然之间。形容时间很短。⑤天籁：自然界的各种声音。如风声、水流声、鸟啼声等。万窍：指大地上大大小小的孔穴。指所有生灵。⑥若耶溪：河名，在会稽南。⑦倩：请（别人代替自己做事）。美人：此指西施。传说西施曾经在若耶溪上浣纱。越国被吴国打败后，越王为了报仇，使用美人计，把西施送给吴国，后吴国被越国所灭。麋鹿姑苏：据《史记·淮南王传》载：“王坐东宫，召伍被与谋曰：‘将军上。’被怅然曰：‘上宽赦大王，王复安得此亡国之语乎！臣闻子胥谏吴王，吴王不用，乃曰：臣今见麋鹿游姑苏之台也。今臣亦见宫中生荆棘，露沾衣也。’”后因此以“麋鹿游姑苏”比喻繁华之地变为荒凉之所，暗示国家沦亡。麋（mí）：鹿的一种，俗称四不像。姑苏：这里指姑苏台，吴王曾与西施在此游宴。⑧舸（gě）：大船。欤（yú）：表示感叹，跟“啊”相同。⑨暮：指（时间）将尽；晚。鼓瑟吹竽：弹瑟吹竽。⑩王亭谢馆：王、谢为东晋豪门贵族，子弟很多，多住在会稽。王亭谢馆泛指他们在会稽一带的游乐场所。
【译文】
秦望山头之上，你看那纷乱的云在狂舞，暴雨倾注，犹如倒立的江湖之水倾泻下来。此刻，不知道是云化为了雨，还是雨化作了云呢？万里长空，被西风吹得变了脸色，片刻之间，乌云就变幻消失了。回过头来，倾听明月星夜里的天籁之音氤氲缭绕，人间万千孔穴在号呼。
是谁将目光投向若耶溪畔之上的浣纱女，又请美人西施去迷惑吴王，整日沉迷酒色游宴姑苏，最终导致吴国覆灭，只落得繁华的姑苏台荒凉得便成了麋鹿出没的地方？至今越国人仍盼望那位一雪会稽之耻，功成名就之后急流勇退，与美人泛舟西湖而消失踪迹的范蠡能重新乘着大船归来啊。岁月将尽了，试问何不弹瑟吹竽，如此欢快地演奏乐器以示欢乐？难道你没看见，古代王、谢望族的豪华亭台与楼阁，如今只剩下凋残的树木，甚至寒烟清冷，一树孤寂的乌鸦在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