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瞬间
（五首）
在欧亚大陆桥中继站
深夜一点钟
——北京鲜丽的早晨
我在沙加走下飞机
踅进天方夜谭里小憩
一个阿拉伯男人
紧傍我的长椅而坐
推开我梦的门扉
他那宽大的白袍
我并不陌生
但他不是阿凡提
忽然镁光一闪
我同行的旅伴
将一对瞬间的朋友
两片漂泊的云
永远定格在一起
我携他回家
却不问他天涯何地
我从东方来：致瑞士
我从东方来
穿过漫长的黑夜来
越过大陆分界线来
飞过博斯普鲁斯海峡来
向你大声致意——
多山多湖之国，你早
你没有显露笑容
没有射出明丽阳光
没有展览幽美风景
迎接我的——
只有灰色的银行大楼
与阴沉的天空
白头的阿尔卑斯山呢
蓝色的日内瓦湖呢
晶亮亮的冰川呢
依然沉在我迢迢梦中
而街边孩子嬉戏的笑声
却向我播送着
春到欧洲的消息
苏黎世的早晨
苏黎世刚睁开惺忪睡眼
银行之城
阴霾而沉闷
我想起她的中国姐姐
——阳光明媚的昆明
坐在候机大厅里
我如弃儿
在无人的荒岛上
啃啮着孤寂
免税商店的灯光
推动彩色波浪
冲刷而来
溅起肥皂泡沫的喧哗
要将我吞没
倏然 我看见
一道黑色长瀑
在白色岩岸上倾泻
剪票口
一个东方女孩
在麻利地工作
我距她很近
她离我很远
她回眸淡然一笑
我的心逸出了孤岛
雅典一角印象
雅典的帕拉卡区
是一摞集邮册
每一本都插满了
五颜六色的邮票
我挤进一册去
——荷马头像的小型张
——帕特隆庙的首日封
琳琅满目
一个希腊男人
从邮票里站起来
热情握住我的手：
“亚尔萨斯”
嘴里喷溢酒气
——相逢何必曾相识
而那位东方女店员呢
为何一声不吭
我又温馨又寒冷
从她手里
接过两纸袋邮票
将雅典
锁进了我的旅行箱
法兰克福：中国空姐
一条浅蓝的小河
高傲地流过
缓慢地流过
中国空姐
在法兰克福
橐橐的皮鞋声
叩打着
异国的河床
河面上 绽开
黑白相间的花朵
小河 牵动着
两岸旅客钦羡的目光
中国空姐
在法兰克福
流到36号门去
那里有自己的同胞
他们正期待着
北京的暖心
和飞机上
一杯浓浓的咖啡
笑靥如花
［1992年4月访问欧洲
1994年3月于银川湖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