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杂咏（六首）
孤山
都来围绕你，游玩你，喜悦你，
你仍然名叫孤山。
都来点缀你，附庸你，建筑你，
你仍然是孤独的山。
在你的领地酒潮菜海，
在你的领地楼堂豪迈，
在你的领地古物璀璨，
在你的领地冷饮热卖，
在你的领地追怀鹤鸟，
游船穿梭，行人往来，
佳宾中外……
你仍然孤独，也许
更不可救药。
孤独
成全了你的盛名
我不知道，
真的、与未必的孤独，
哪一个更
令人叹息。
楼外楼
哪个楼的外，哪个外的楼？
佳肴外的佳肴，美酒外的美酒，
天堂外的天堂，碟子外的碟子，
筵席外的宴请啊，
不醉无休，醉也无休。
驱走饥饿的梦魇吧，
饥外饥，饕外饕，
吃也吃不够。
天外天，楼外楼，
身外身，愁外愁，
乐外乐，秋外秋，
潮外潮，流外流，
良辰美景梦外梦，
但愿此生不下楼……
岳坟
啐吧，吐吧，
勇敢正义纯洁忠诚的人们，
绝对不容忍奸佞如秦桧，
即使他已死千年万载，
变成假人跪下，
也要让他葬身于口水的大海。
而岳飞，是怎么死的呢？
英雄，是我们的，
奸佞也是，
分明的义愤后来也是。
偶思
不！——
不要这么多景点的名称，
不要这么多故事的流传，
不要这么多历史遗迹，
不要这么多诗文、地图、导游……
把小小的西湖填满。
只要，只想要你自己啊，
小小的山水，
小小的地方，
短短的一段温柔，
短短的一次漫步……
秋瑾墓
你为什么也歇息在这里，
你不觉得拥挤么？
多少慷慨，多少悲壮，多少热烈，
化作西湖一景，
与断桥、三潭、秋月、灵隐……
一起。
犹有钱塘江潮，
铺天而来，
盖地而去。
西湖秋
衰荷支持你宁静的记忆
虫子，激愤宋代的喧哗
而清晨的雾霭疏散恋情
永远的白堤，苏堤一圈
堆积的风流哈欠中走乏
无言
你尊严的不二法门
梧桐再斑斓一些也罢
阳光多一些明亮也罢
落地覆盖，一层一层
你缤纷骄傲的戏文
不再演唱
季节依依小湖的秋色
岳飞秋瑾苏东坡林和靖白乐天
包围得密不透风，幸好
厮杀出了条蛇，血路
唱个肥喏
秋天
是必要的
四时胜景、炸臭豆腐
虾兵蟹将、义士豪杰
啐向奸佞。咽下响铃毛蚶
积淀消化细胞的隐患
CT的威严幻梦
母与子打开小巧雨伞
排队飞向菊花朵朵
洁白如你泽润的牙齿
咬住耻辱
且笑酒语弥天
遍寻湖底柳梢头
不见明月
醋鱼肘子不噎不废的好日子
关上夜凉窗户
思念
一碟萝卜
1992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