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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缓师[1]表(臣猥以幽孱)》原文、注释、题解、赏析

乞缓师[1]表(臣猥以幽孱)

【原文】

臣猥以幽孱[2],曲承临照[3]。僻在幽远,忠义自持。唯将一心,上结明主。比蒙号召,自取愆尤[4]。王师四临,无往不克。穷途道迫,天实为之。北望天门,心悬魏阙[5]。

【题解】

这篇上表见宋代王称《东都事略》卷二十三《李煜传》:“(李)煜虽外恭顺,而内实缮甲兵为战备,太祖谕令入朝,不从命。开宝七年,诏(李)煜赴阙,煜又称疾不奉诏,乃命曹彬、潘美征之。”

实际上自南汉被灭,李煜就深感南唐危在旦夕。他一方面更加殷勤地向宋朝进贡钱物,一方面去南唐之名而改称江南国主,所有官府皆已改名,不再使用国家机构的名称。每当宋朝使者来临,李煜皆脱去黄袍而服之以紫袍,以诸侯藩国为标准行藩臣之礼,以示臣服。李煜乞望得到宋太祖赵匡胤的宽容与怜悯,从而保全南唐政权的卑微存在。但是,宋太祖赵匡胤几次想不战而拘囿李煜,李煜也深深明白赵匡胤邀约自己去汴京实质就是鸿门宴,一旦入宋,便永无归回江南之日。所以,他不是保持沉默,就是虚以疾病应对。于是开宝七年(974),宋军发动进攻,正如李煜所言,“王师四临,无往不克”。同年十月,宋军即从采石矶渡江,南唐的邻国、宿敌吴越国亦常常骚扰常州、润州。《宋史·太祖纪三》载:“江南主贡银五万两、绢五万匹,乞缓师。”开宝八年(975)正月,宋军入秦淮,十万南唐军投降,南唐军夺取长江浮桥的努力失败;二月,宋军围金陵;三月,吴越军攻陷常州。七月,攻占润州后的吴越军与宋军会师金陵城下,洪州节度使朱令赟十五万援军也全军覆没。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等史籍记载,开宝八年(975)冬十月己亥,“至是,煜危甚,遣其臣徐铉、周惟简至京师,煜上奏”。李煜派徐铉送上了这篇乞求延缓进攻的奏章。被赵匡胤以“尔谓父子,为两家可乎”的反问驳了回去。但李煜并不死心,“十一月辛未,江南主遣徐铉等再奉表乞缓师”。

【注释】

[1]缓师:延迟出兵。

[2]幽孱(chán):昏钝而懦弱。

[3]临照:光辉照耀。这是对北宋王朝的恭维之语。

[4]比:近。号召:指宋朝召其入京之事。愆(qiān)尤:罪过。

[5]天门:指皇宫之门。魏阙:皇宫前高大的门楼。魏,高。这是以所在来代指北宋皇帝。

【译文】

臣昏庸懦弱,幸得陛下恩宠。身处偏远之地,尚知以忠义自守。上结明主,决无二心。等到蒙受下诏讨伐,也是咎由自取。现在王师四临,无往不克。臣穷途末路,也是上天安排。但还是北望天门,心在朝廷。

【原文】

嗟一城生聚[1],吾君赤子[2]也;微臣薄躯,吾君外臣[3]也。忍使一朝便忘覆育[4],号咷[5]郁咽,盍见舍乎[6]?

【注释】

[1]生聚:生命,指人民。

[2]赤子:本意为婴儿,此处比喻百姓,人民。

[3]外臣:即藩臣。

[4]一朝:一时,一旦。覆育:抚养,养育。

[5]号咷(háo táo):啼哭呼喊,放声大哭。

[6]盍:何。见舍:被舍弃。

【译文】

可叹一城的百姓,皆是陛下的百姓;微臣薄躯,也是陛下的藩臣。怎么忍心顷刻间便忘记养育,任凭其嚎啕大哭而被抛弃呢?

【原文】

臣性实愚昧,才无异禀[1],受皇朝奖与,首冠万方[2],奈何一日自踵蜀汉不臣之子[3],同群合类而为囚虏乎?贻责[4]天下,取辱祖先,臣所以不忍[5]也。岂独臣不忍为,亦圣君不忍令臣之为也。况乎名辱身毁,古之人所嫌畏[6]者也。人所嫌畏,臣不敢嫌畏也。惟陛下宽之赦之!

【注释】

[1]异禀:非凡的天资。

[2]首冠:居于首位。万方:万邦,各方诸侯。

[3]踵:脚后跟。这里用作动词,跟随。蜀汉:后蜀主孟知祥,934年称帝,建都成都,据有今四川和陕西南部、甘肃东南部及湖北西部,965年被北宋所灭。刘龑在917年建立的南汉,据有今广东和广西之地,都城在今广州,971年为北宋所灭。

[4]贻责:招致责难。

[5]忍:忍心而为。

[6]嫌畏:嫌弃畏惧。

【译文】

臣生性愚昧,也无奇才异禀,受皇朝奖与,居诸侯之首,为何顷刻间就和蜀、汉那些不臣之子一样同群合类,成为囚虏了呢?被天下人谴责,使祖先蒙羞,这使臣于心不忍啊。岂独臣于心不忍,圣君恐怕也不忍心令臣如此吧。况且名声受辱身体受损,这是古人所嫌畏的。古人所嫌畏,而臣却不敢嫌畏。只希望陛下宽赦!

【原文】

臣又闻:鸟兽,微物[1]也,依人而犹哀之;君臣,大义也,倾忠能无怜乎?倘令臣进退之迹[2],不至丑恶[3];宗社[4]之失,不自臣身,是臣生死之愿毕矣[5],实存没之幸也。岂惟存没之幸也,实举国之受赐也。岂惟举国之受赐也,实天下之鼓舞[6]也。皇天后土,实鉴斯言[7]。

【注释】

[1]微物:细小的东西,卑微的生物。

[2]倘:如果。进退之迹:指人生行事。

[3]丑恶:丑陋恶劣。

[4]宗社:宗庙和社稷的合称,此处借指国家。

[5]生死之愿:意即毕生之愿。毕:完成,完结。

[6]鼓舞:手足舞动,表示欢欣。

[7]“皇天”二句:指天地为证的誓言。

【译文】

臣又听说:鸟兽,是卑微之物,依恋于人,人还能怜爱它们;君臣之间更是大义所在,臣子尽忠君王能不怜爱他们吗?如果能令臣行为举止不至于过分丑恶,祖宗社稷不由臣而失,那么臣这一生的愿望就达成了,这也是臣之幸运啊。岂止是为臣之幸运,实则是举国之受恩赐啊。岂止是举国受赐,更是天下为之鼓舞的大事啊。皇天后土,见证斯言!

【赏析】

宋太祖屡次要不战而擒,但是李煜就是不上钩,于是开宝七年(974),宋军终于发动进攻,李煜的老邻居、老对头吴越国也从常州、润州动手,协同宋军作战。外边战事吃紧,李煜尚不知情,等到一日登城,才发现已经是“旌旗垒栅弥遍四郊”,但为时已晚。开宝八年七月,攻下润州的吴越军和宋军会师金陵城下,洪州节度使朱令赟十五万援兵也全军覆没。

九月,李煜派徐铉送上了这篇乞求延缓进攻的奏章,“至是,煜危甚,遣其臣徐铉、周惟简至京师,煜上奏”云云。

这篇上表只有两个意思:第一,是认罪;第二,是乞怜。罪当然是没有,李煜自己即位后,宋朝发生大事小事李煜都是进贡兼送礼,表现奇好,若说有罪,大约就是不愿意自投罗网,去汴梁晋见而已。所以李煜在大表忠心之后,一再说自己“比蒙号召,自取愆尤”,“穷途道迫,天实为之”,语焉不详地大认其罪。乞怜又分了两个方面,第一,从江南百姓说起,百姓无罪,希望不要陷百姓于战火;第二是从李煜个人说起,说自己不惜“名辱身毁”,乞求赵匡胤放过自己,起码使祖宗社稷不要在自己手中倾覆,就差要说:等我死后,随便你怎么打去吧,现在至少得让我过得去吧。

全文虽表现出惊慌失措、穷途末路的感觉,却有一种感人的力量,也显示出李煜的文字功力,但是效果却令人沮丧。《东都事略》说:

铉等至京师,见太祖,言曰:“李煜何罪,而陛下伐之?且煜事陛下如子事父。”其说累数百言,太祖曰:“尔谓父子为两家可乎?”铉不能对。铉等既还,煜复遣入奏。铉言:“李煜事大之礼甚恭,以病未任朝谒,非敢拒诏,乞缓兵,以全一邦之命。”太祖怒按剑谓铉曰:“不须多言,江南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铉惶恐而退。

笔不如剑,本文倒是一个生动的例子。

不敢再乞潘慎修掌记室手表[1](昨因先皇临御)

【原文】

昨因先皇临御[2],问臣颇有旧人相伴否,臣即乞徐元楀[3]。元楀方在幼年,于笺表素不谙习[4]。后来因出外,问得刘鋹曾乞得广南旧人洪侃[5]。今来已蒙遣到徐元楀,其潘慎修更不敢陈乞。所有表章,臣且勉励躬亲[6]。臣亡国残骸,死亡无日,岂敢别生侥觊[7],干挠天聪[8]?只虑章奏之间,有失恭慎,伏望睿慈[9],察臣素心。

【题解】

这篇奏章见于宋代王铚《四六话》卷下。根据文意推测,大概是李煜上疏祈求潘慎修为自己的掌书记。但后来偶然外出遇见了南汉后主刘鋹,听说他只要了一个旧臣帮助自己处理文书事宜,于是便上疏请求辞去潘慎修。因为当年宋太祖赵匡胤活着时,已经为李煜派来了同是李煜旧臣的徐元楀。他害怕同时要两个旧臣为自己帮忙会引来宋太宗赵光义的猜忌和不满,所以便不敢再要潘慎修了。奏章中,李煜一片诚惶诚恐之情,其作为虏臣和亡国之君的艰辛也清晰可见。文章既称赵匡胤为“先帝”,又说“昨”,推测当作于赵光义即位不久。赵光义即位是在公元976年十二月,这篇奏章当作于此后不久。

【注释】

[1]潘慎修:字成德,泉州莆田(今属福建)人。南唐时任李煜中书舍人,受命奉送李从镒入宋贡金献书而被留。后仕宋,官至右谏议大夫、翰林侍读学士。其人风度蕴藉,博涉文史,喜棋艺,善属文。传见《宋史》卷二九六。记室:官职名,主管文书的写作。

[2]昨:前。先皇:指已故的宋太祖赵匡胤。

[3]徐元楀(yǔ):徐温之后。李璟曾是徐温的养子,李煜与徐元楀兄弟相处亲近。当北宋军队围金陵之城时,李煜居内苑澄心堂,徐元机、元楀兄弟主内外传达,深受信任,参见陆游《南唐书》卷三。

[4]笺表:古代公文的两种文体,笺是写给太子或诸侯的书信,表是上给皇帝的请求。这里总指具有不同礼仪意义的各体公文。谙(ān)习:熟悉。

[5]刘鋹(chǎng):刘继兴(943-980),南汉中宗刘晟之子,后改名。公元958年即位,971年北宋灭南汉,入开封,封为恩赦侯。洪侃:南汉旧臣,事迹不详。

[6]勉励躬亲:勉力亲自而为。

[7]侥觊:侥幸之心,觊觎之意。

[8]天聪:皇帝的听闻。这是对宋太宗赵光义的恭维之词。

[9]睿慈:皇帝的仁爱。

【译文】

此前因为先皇临御,问臣是否有旧人相伴,臣当即请求派旧人徐元楀来。但是元楀尚在幼年,对于笺记、表章向来不熟。后来外出遇见刘鋹,听说他要了当年广南的旧人洪侃帮忙。现在臣既然已经得到徐元楀,那个潘慎修就更不敢再要了。所有的上表奏章,臣必定亲力亲为。臣已是亡国残余,来日无多,怎敢心存侥幸、干扰天聪?只是担心章奏之间,有失恭敬谨慎。伏望陛下仁慈,体察为臣一片真心。

【赏析】

这段文字是李煜入宋后,写给太宗皇帝赵光义的一封奏章的大要,见宋代王铚《四六话》卷下:

“豫章潘兴嗣家有李后主归朝后乞潘慎修掌记室手表。慎修,李氏之旧臣而兴嗣之祖也,其表略云……其衔位称检校太尉、右千牛卫上将军、上柱国、陇西郡公、食邑千户。后连札子云:奉圣旨,光禄寺丞徐元楀、右赞善大夫潘慎修并令往李煜处。”

李煜写这封奏章之时,赵匡胤已经故去,继位的赵光义对待李煜远没有他哥哥那样好,想必李煜的日子更难过。通览全篇,哀怜乞求之意满纸皆是。奏章写了两层意思。第一层解释自己的记室——亦即负责自己文字工作的秘书——人选的曲折筛选过程:当年太祖赵匡胤活着的时候,自己曾经在谈话中请求派旧日的内殿传诏徐元楀来,但是李煜大概也知道这位徐元楀的水平——“于笺表素不谙习”,业务水平太差,所以又请求要潘慎修来做记室。后来在和同是降王的刘鋹交流经验时,听说对方只要了旧人洪侃来帮忙,而现在赵光义同时派来了徐元楀和潘慎修,李煜就选徐元楀而弃潘慎修。

徐元楀可是直到宋军兵临金陵城下还不肯传递紧急军情的误国佞臣。《十国春秋·后主本纪》说后主“又以徐元楀、刁衎为内殿传诏,遽书警奏,日夜狎至,元楀等辄屏不以闻,宋师屯城南十里,闭门守陴,内庭犹不知也”。潘慎修则是当初南唐的水部郎中兼起居舍人,称得上是南唐干才,宋军围金陵,“李煜迁随其弟从镒入贡买宴钱,求缓兵,留馆怀信驿”,结果不久南唐灭亡消息传来,“邸吏督从镒入贺,慎修以为:‘国且亡,当待罪,何贺也?’”可见是一位颇有骨气的人。现在看李煜对二人的取舍,可见其对亡国有多少反思了。

第二层纯粹是在表述自己诚惶诚恐的心情。陈述自己写奏章是事必躬亲,挑选记室不过是为了帮助自己少出差错,并非是为了偷懒。看其中的话语:“臣亡国残骸,死亡无日,岂敢别生侥觊,干挠天聪?”说是摇尾乞怜,并不为过。当年宋军甫下江南,李煜也曾发出抵抗到底、玉石俱焚的誓言,而今不过数年,语言一至于此,不能不令人生出胜利者难为、而失败者亦难为之慨。

李煜这篇奏章的草稿宋人王铚曾经在潘慎修的孙子潘兴嗣家见过,只不过在北宋灭亡之际,已毁于战火。王铚说:

“李后主手表,仆尝摸得之,爱其笔札清妙不凡,兵火亡失已久,因记其梗概焉。”

修成清妙不凡之笔,最后用来写卑微乞怜之文,这反差未免太大了些。

送邓王二十六弟牧宣城序[1](秋山的翠)

【原文】

秋山的翠[2],秋江澄空;扬帆迅征,不远千里;之子于迈[3],我劳如何?夫树德无穷,太上之宏规也[4];立言不朽,君子之常道也。今子藉父兄之资,享钟鼎之贵[5],吴姬赵璧,岂吉人之攸宝[6]?矧[7]子皆有之矣。哀泪甘言,实妇女之常调,又我所不取也。临歧赠别,其唯言乎,在原之心[8],于是而见。

【题解】

解见《送邓王二十六弟从益牧宣城》,本篇是该诗序文。在文中,李煜主要是勉励邓王要勤政爱民,并不忘修身进德。文章的最后,李煜又畅想了江南山水之乐,劝勉邓王不要辜负了大好河山及无限风光。整篇序文活泼清新,既合乎君臣之义,又饱含兄弟深情。

【注释】

[1]邓王:李从镒,李璟第八子,李煜之弟。初封舒公,李煜即位,封邓王。传见马令《南唐书》卷七。牧:古称州官为牧。宣城:今安徽宣州。

[2]的翠:明翠。

[3]之子于迈:用西晋陆云《赠顾彦先》诗中成句:“幽幽东隅,恋彼西归。瞻仪情感,聆音心悲。之子于迈,夙夜京畿。王事多难,仲焉徘徊。”

[4]“夫树德”二句:古人有“三不朽”之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见《左传·襄公二十四年》。

[5]钟鼎之贵:钟以奏乐,鼎以盛食,借以形容生活的优裕。

[6]吴姬:指美女。赵璧:以战国时期赵国所有之著名的和氏璧,代指宝物。吉人:贤人。《尚书·泰誓》:“我闻吉人为善,唯日不足。”

[7]矧(shěn):何况。

[8]在原之心:兄弟情谊。语出《诗经·小雅·常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脊令,即鹡鸰。疏云:“脊令者,水鸟,当居于水,今乃在于高原之上,失其常处。以喻人当居平安之世,今在于急难之中,亦失其常处也。”

【译文】

秋山青绿,秋江澄澈;扬帆疾行,不远千里;你将远行,我如何不伤心?培养德行以不朽,是至高无上的典范;著书立说以不朽,为君子的常道。现在你依靠父兄的荫庇,拥有钟鸣鼎食的富贵、吴姬赵璧的享乐,这难道不是一般有福之人所追求珍惜的吗?而你都已经有了啊。哀伤之泪动听之言,这是女人的俗套,我所不取。临别相赠,恐怕只有话语了吧。手足之情,由此显现。

【原文】

噫,俗无犷顺,爱之则归怀[1];吏无贞污,化之可彼此[2]。刑唯政本,不可以不穷不亲[3];政乃民中,不可以不清不正[4]。执至公而御下,则憸佞[5]自除;察熏莸之禀心,则妍媸何惑[6]?武惟时习,知五材[7]之难忘;学以润身,虽三余而忍舍[8]?无酣觞(hān shāng)而败度[9],无荒乐[10]以荡神,此言勉从,庶几寡悔[11]。苟行之而愿益[12],则有先王之明谟[13],具在于缃帙[14]也。

【注释】

[1]犷顺:粗野与柔顺。归怀:依归而感恩。

[2]化之可彼此:指教导官吏如果得当,则污秽者可以化为高洁。

[3]“刑唯”二句:以刑罚为行政治理之大法,既要严惩罪恶,又要通过刑惩而使人知道亲近。

[4]“政乃”二句:执行政策,以民心为重,必须清廉,必须公正。

[5]憸佞(xiān nìng):险恶而谄媚的小人。

[6]薰莸(xūn yǒu):薰和莸都是草名,但薰香而莸臭。妍媸:美丑。

[7]五材:指金、木、水、火、土。《左传·襄公二十七年》宋国大臣子罕论军战不可废说:“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

[8]润身:语出《礼记·大学》:“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三余:指余暇。魏明帝时董遇治学严谨,人有愿从之学习者,董遇不肯教,说是“读书百遍而义自见”。从学者说:“可惜时间不足。”董遇劝以“三余”,并解释说:“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时之余也。”见《三国志》卷一三引《魏略》。忍:不忍。

[9]败度:毁坏量度。

[10]荒乐:过度享乐。语出《诗经·唐风·蟋蟀》:“好乐无荒,良士瞿瞿。”

[11]庶几:将近,差不多。寡悔:语出《论语·为政》:“子张等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这是引孔子对于为政者的教诲来作勉励。

[12]苟:如果。益:增加。

[13]明谟:英明的谋划。

[14]缃帙(xiāng zhì):浅黄色丝绸做成的书套。

【译文】

唉,百姓没有野蛮顺服之别,抚爱之则向往归附;官吏没有廉洁贪污之别,教化之则可以转变。刑法是为政之本,不可以不明察秋毫亲力亲为;行政乃治民之本,不可以不公正清廉。秉至公之心对待下属,则奸邪谄媚自然消除;明察善恶的秉心,则又怎能被外表的美丑迷惑?武功要经常练习,“五材”方能不会忘记;学习会使自身受益,“三余”的时间也不能浪费。不要纵酒而败坏法度,不要耽于享乐而动摇本性,这些话尽力做到,差不多就不会有后悔的事了。如果想进一步身体力行、得到益处,则书本之中,还有先王的明训。

【原文】

呜呼,老兄盛年壮思,犹言不成文[1],况岁晚心衰,则词岂迨意[2]?方今凉秋八月,鸣桹[3]长川;爱君此行,高兴可尽。况彼敬亭[4]溪山,畅乎遐览,正此时也。

【注释】

[1]成文:形成乐章、文采、文辞、礼仪等的总称。

[2]迨(dài)意:及意。迨,通“逮”。

[3]鸣桹(láng):桹,桄桹,本是渔人捕鱼时用来敲击船舷、造成声响而趋鱼入网的木棒。潘岳《西征赋》:“鸣桹厉响。”后用来代船的启行。钱起《送衡阳归客》:“归客爱鸣桹,南征忆旧乡。”

[4]敬亭:山名,在今安徽宣州,以山水秀美而著称。

【译文】

唉,老兄盛年才思敏捷之时,尚不能出口成章;何况如今年岁大了心力衰竭,词又怎么能够达意?正值凉秋八月,击桨中流,慕君此行,兴尽可知。何况那敬亭山水,畅意纵览,正当其时啊。

【赏析】

宋代马令《南唐书》卷七:“邓王从镒,元宗第八子也。警敏有文,初封舒公,进王邓,开宝初,出镇宣州,后主率近臣饯绮霞阁,自为诗序以送之。”这篇文字就是李煜当时写的。文中先强调了人生“立德、立功、立言”这“三不朽”的重要,说明自己不想在临别之时作儿女情长,而是要向弟弟赠以言。接着谆谆告诫弟弟,要勤政爱民,要文武兼修,要认真学习。最后放开离情别绪,以提醒弟弟趁着大好时光畅游宣州山水作结。表现了一个仁爱兄长的形象。

当时参加送行的徐铉在其《骑省集》卷五保留了自己当时所作的一首《御筵送邓王》:

禁里秋光似水清,林烟池影共离情。

暂移黄阁只三载,却望紫垣都数程。

满座清风天子送,随车甘雨郡人迎。

绮霞阁上诗题在,从此还应有颂声。

可想当时的盛况。而细观李煜告诫从镒之种种,若是自己都能做到,则南唐历史和李煜的结局,恐怕是另外一个样子。知易行难,于此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