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泊牛渚怀古
李 白
牛渚西江夜，青天无片云。
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
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
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
位于安徽省马鞍山市西南的长江东岸，有一处半壁突入湍流的山峦。长江出三峡向东一泻千里，到这便昂首北向，非得在突兀的山岩上撞出轰天巨响，才浩浩荡荡地奔流入海。这座山并不很高，但它却有一个巍峨的文化海拔。它叫牛渚矶，又名采石矶，探寻中国文人的心路历程，不到牛渚，就不算深刻。
关于“牛渚”名称的由来，还有一则传说。据南朝顾野王《舆地志》记载：牛渚山昔有洞穴，可通洞庭，有人潜行其下，遇见金牛，惊以为怪，因以“牛渚”为此山命名。传说归传说，牛渚矶的险峻峥嵘却是事实。由于这里水势汹涌，江心又有沙洲把江面分两股构成天然津，因此历史上凡有事于江南，这里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古往今来，战船和弓弩把一座牛渚矶装点得杀气腾腾。
然而，牛渚矶的真正扬名，还在于它牵扯进一代诗仙李白的生命结局。这位把山川和世态吟诵得后无来者的诗人，一生都不得志，虽然做过几日翰林待诏，但放荡不羁的个性使他不能容忍“御用文人”的枷锁。到了晚年，他的仕途更见艰难，他没有诗文互答的友人，没有任人唯贤的知音，心灵的孤独只能流向感伤的文字。天宝十四载（755），他以知天命之年走进唐玄宗第十六子永王璘的府邸，成了其门下一个幕僚。不久，永王璘起事兵败，李白逃亡彭泽，后又坐系浔阳狱中。公元758年，李白被流放夜郎，次年，中途遇赦归。此后，这位历经磨难的诗人浪迹大江南岸，穷困潦倒，漂泊无依，不得已于公元762年投奔在当涂做县令的族叔李阳冰，也就在这一年，李白身染腐胁之疾，不治而亡。
于是，牛渚在纷争杀伐的底色上，被浓重地渲染上文化的苍凉。这位才华横溢的诗人一生走遍了名山大川，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最终归宿会是这样一座探入长江的山。孤世独立卓尔不群使他不为世俗所用，不为官场所容，李白只能挎一柄报国无门的剑，擎一坛肝肠寸断的酒，来到牛渚矶上聆听澎湃的涛声。“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李白至死都没能找到他梦寐以求的云帆和长风。传说李白在牛渚醉酒后，穿锦袍跳江捉月而死，善良的人们希望这位浪漫主义大师有个浪漫的生命终结。这位喜欢吟咏月光的诗人给后人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但真正的皓月当空，朗照千里，对于李白，却是一个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