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酒色山河文章
我知道的巴金
我最早知道巴金是因为小学语文课本。那时候的课本充满弱智信息,主要编撰目的是方便弱智老师出弱智问题,让学生逐渐走向弱智。小学语文老师考试前暗示重点,最喜欢提巴金。围绕巴金,可以出三四道填空题:巴金,原名(李尧棠),字(芾甘),其代表作《爱情三部曲》和《激流三部曲》分别是(《家》《春》《秋》,《雾》《雨》《电》)。
我还知道巴金有一身真功夫。从个人兴趣出发,我喜欢李白,不喜欢杜甫,喜欢古龙,不喜欢金庸,喜欢钱锺书沈从文,不喜欢茅盾巴金。但是作为写字的,我无法否认茅盾巴金身上的真功夫,他们不行气如空,不行神如虹,他们隔山打牛、寥寥长风。真功夫的感觉还来自数量,巴金三四个三部曲,有没有人看,都是一种高度。真功夫的感觉还来自于创作的持续,三十岁之前喷出三四本长篇,四十岁之后还能写出他最好的作品《寒夜》,还能悟到文字上的伟大不是来自题材的宏大和叙事的雄伟,反而是来自小人物琐碎事里透出的恒久微光。
我还知道巴金有一席真话。巴金八十岁写作《随想录》,不够痛快,不够凶狠,但是至少不是假话。当时,文人基本可以分为两类,说假话的和不说话的。巴金绕着弯弯的真话,在那时候,已经是雷、是电、是雨。
我还知道巴金有一本杂志。百分之八十的文学男青年和文学女青年飘荡在北京,但是最好的文学杂志《收获》却在上海,一本杂志就是一本中国当代文学史。我过去有过一个文学青年女友,最大的兴趣爱好是读小说和谈恋爱。她说,如果我能在《收获》发表一篇长篇小说,她就收心,戒掉恋爱,替我一辈子煎茶煮饭。
我最近几天知道,巴金去了,1904年到2005年,他生命最后的三十四年和我生命最初的三十四年重合。我想,最真实的,最现世的,也就是最恒久的。我想,我再使劲儿活,也活不过百岁,我还有六本长篇小说要写,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想,我就剩这么一点理想了,我要用文字打败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