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之地,无为即可
桂花树下,方桌之上,我喝到了无为寺的普洱茶。
摄影师卢恒坐在我旁边,他对面是位姓刘的居士。刘居士戴着眼镜,三十来岁,身体瘦弱,十几天前来到无为寺,因喜欢,便住了下来,巧的是,他们都是广西桂林人。刘居士手法娴熟地泡着茶。我对面胡须飘飘目光如炬的出家人,便是无为寺的住持,净空师父。
“师父,您老家是哪儿的?”
“喝茶。”
“师父,您怎么就来了无为寺?”
“喝茶。”
“师父,有人说无为寺修的是无为法,什么是无为法?”
“喝茶。”
“师父,有个问题困惑了我很久,很多人都在说修佛,可修为成佛,还是在求,请问怎么来理解这个‘修’字?”
“喝茶。”
“师父,我从北京赶来,是想向您求法,除了喝茶,您能说些什么吗?”
“我这里无法可求,无法可问,亦无法可说,就只是喝茶。”
“……”
事实上,这些问题并非接连问的。每次师父说“喝茶”,我就喝茶。刘居士开始冲泡下一壶时,师父就会看着我,笑眯眯的,也不说话。我觉得尴尬。我开始想新的问题,想那些不容易用“喝茶”来回答的问题,我希望师父能说起来,打破这茶桌上的沉默。但是,答案不出所料,如您想象,只有一个,那就是“喝茶”。
一条叫“黑豹”的黑色狼狗躺在大雄宝殿前的院子里晒太阳。四周摆满青色石板拼成的大花盆,里面是一种叫做“含合素”的兰花,淡黄色的花朵正在盛开,连着翠绿的叶子随风摇曳。苍山顶上,晴空万里,爽朗得令人瞠目。
大理三月的春光普照着无为寺,也普照着我这个无可救药的杂志记者。
“师父!”“师父!”“师父!”身后突然传来洪亮而清脆的声音。
回头一看,是三个七八岁大的眉清目秀的男孩,正向师父双手合十行礼。
“哦,哦,是三位小菩萨回来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师父笑着双手合十,“小菩萨们过来喝杯茶吗?”
“不了,谢谢师父。”
“今天练功偷懒没有?”
“没有,师父。”
“好吧,休息一下,准备吃饭。”
小孩们走了,六七个老外陆续进来,有男有女,提着刀剑,拿着棍棒,擦着汗。每人都向师父双手合十,喊一声带外国腔的“师父”。师父则回应“阿弥陀佛,辛苦,辛苦”。
“那些小孩长得真是可爱。”喝了无数杯茶,沉默许久之后,我发了句感慨。
“可惜他们父母不爱啊,都是些苦命孩子,有的是父母吸毒死了,有的是父母离婚了,爷爷奶奶也不要了,送上来给我。最大的那个叫苍龙,到今年6月,就跟我六年了……走,该吃午饭了。”
“师父,我们想在山上住几天,不知可不可以?”
“有缘喝得无为茶,便有缘住得无为寺,可以。”
“师父,寺里有何规矩?”
“无为之地,无为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