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的北门

隐隐约约，阳光从窗帘后飘进来。“Earth Walkers”青年旅社顶层的六人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到柬埔寨暹粒的第四天，我还是没拍到那张照片。

“每个人都应该拍一张的”，头天晚上在酒吧街，一位偶遇的北京驴友这样对我说。她掏出数码相机向我展示了她所拍的吴哥日出。是的，我总是错过吴哥窟的日出，错过那日出时分神秘而壮美的三塔和它们在水中的倒影，因为我起不来。

阳光越来越强，房间越来越亮。我躺在床上琢磨着要不要爬起来继续完成那些“大圈、小圈”的攻略。过去三天里，我骑着租来的自行车，一路神清气爽地奔波于吴哥窟的大小景点，穿行于各个遗址寺院。借着吴哥的魅力和我初来乍到的兴奋，旅行书上推荐的大多数“重要景点”被我走马观花地踏过。所谓旅行，无外乎去亲自见证那些无需旅行便已见过的东西，然后，触景生情。吴哥丛林是如此之大，三天的自行车骑下来，我浑身上下，处处酸疼。

我决定暂停实施景点攻略，以懒散悠闲为原则在街头混一天。洗漱妥当，我穿着人字拖踢踢踏踏走出旅店，开始漫无目的地闲晃。

暹粒住了四天，我并未在意过这座城市。跟其他冲着吴哥窟来的游客一样，我也只是把这里视为一个可供食宿的营地，从未试图去了解它。事实上，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这里曾是东南亚的中心，但随着“红色高棉”的出现，这座盛极一时的名利场开始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直到三十年后，它重新成为世界炙手可热的旅游目的地和柬埔寨发展最迅猛的城市，因为这座城市旁边的丛林里掩藏着世界建筑奇迹吴哥窟。

我沿着繁茂的林荫大道溜达，像个百无聊赖的被放逐者，既没人搭理，也不用搭理谁。周围很喧闹，但并不妨碍身边的暹粒河静静地流淌。我在路边一家叫做“Mei”的咖啡馆坐下来，要了杯芒果奶昔，开始看那本讲“红色高棉”的英文书。

就在此时，有什么闪进我的视野，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引导，我抬起头，往街对面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裹着橙黄色袈裟的僧侣正信步走过，如同传说中悉达多王子从城的东门、南门和西门看到了“老”、“病”、“死”之苦后，在城的北门看到的那个告诉了王子解脱之道的出家人。恍惚间，我仿佛觉得自己此刻也正站在城的北门。苍茫世间，既有恶魔，也有佛陀，我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冲动，突然间，我不想去再继续那既定的攻略和僵化的旅程，我要丢掉自己游客的身份，跨出那城门，当一个和尚。一想到这，我周身便泛起一种宁静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