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六十五
岳飞列传
提到岳飞，一段段的故事是少不了的。“精忠报国”的刺身，百战百胜的传奇，被迫撤军的不忍，冤死狱中的悲惨……岳飞是值得热爱与同情的，他的谋略与骁勇、赤诚与刚烈，都让人肃然起敬。然而，他最终败在一个失去信心的皇帝和一个目光短浅的奸臣手里。
崭露锋芒
岳飞字鹏举，相州汤阴（今河南汤阴）人，祖上世代务农。岳飞出生时，有一只像鲲鹏一样的大鸟从他家屋顶上鸣叫着飞过，因此家人给他取名叫岳飞。在他还没满月时，黄河决堤，大水突然冲来，母亲姚氏抱着他坐在家里的一个大瓮中，被波涛冲到岸上才得以幸免于难，人们都感到十分惊异，觉得他是个受上天眷顾的孩子。岳飞小时候不喜欢说话，喜欢读书，尤其喜欢《左氏春秋》、《孙子兵法》等书。他天生有神力，不到二十岁就能拉开三百斤的强弓。父亲对他也抱有很大期望，曾经激励他说：“如果将来有一天要你报效国家，你要立志成为为国捐躯的忠义之人啊。”
宣和四年（1122），岳飞应征入伍。当时相州有一伙盗贼为害一方，岳飞主动请求率领一百名骑兵前去消灭他们。他先派一些士兵扮作商人，进入盗贼活动的地界，故意被盗贼俘去加入他们的部队，然后下令一部分士兵埋伏在山下，自己则率领数十骑兵逼近敌人并宣战。盗贼出兵应战，岳飞假装战败而逃，盗贼紧追其后，山下的伏兵突然杀出，先前混入敌营的士兵也在内部接应，最终把强盗头子活捉，得胜而归。康王赵构到相州，岳飞被引见给他，并在紧接着的一次对金军的作战中打了胜仗。宗泽很欣赏岳飞，认为他与古代的良将相比丝毫不逊色，但又担心他没受过系统的战术训练，就送给他一本作战阵形图。岳飞收到后，先表示了感谢，然后又说：“摆好阵势再开战，这是用兵的一般法则；要想把阵形运用得巧妙得当，还要靠用心思考，随机应变。”宗泽听后深感此话有理，更加佩服这名小将。
岳飞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打败金军，救回徽钦二帝，以雪靖康之耻。康王赵构即位以后，岳飞迫不及待地上书，请求高宗出兵恢复中原。这个时候，岳飞还只是个不知名的小将，出兵抗金的事还轮不到他开口，所以，他的奏折递上去之后，被安上了一个“越职言事”的罪名，罢去军衔。岳飞并没有放弃，他投奔了河北招讨使张所。张所问他：“你一个人能迎战多少名敌人？”岳飞回答说：“打仗的时候，勇敢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先制定好谋略。”张所惊叹道：“你不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啊。”岳飞见张所对自己刮目相看，便趁机陈述了自己对于抗击金军的想法和思路，张所频频点头肯定，此后就把岳飞留在了自己的军队里。
剿贼有谋
通过一次次大大小小的战役，岳飞在军事上的才能逐渐显现出来。他虽然立志抗金，但朝廷最初并没有把他当成一名抗金将领，而是主要派他去剿灭各地的强盗。岳飞也不负所托，用一场场漂亮的胜仗树立起“岳家军”的旗号，让各地的强盗闻风丧胆。
正像他自己所说的，作战最重要的是要有谋略。在围剿盗贼时，岳飞也显示出他突出的智慧。绍兴二年（1132），贼寇曹成率领部众十多万人，从江西经湖湘，占据道、贺两州。朝廷命岳飞前去剿贼。岳飞的军队进入贺州境内，抓获曹成的间谍，将他捆绑在营帐外面。岳飞走出营帐分配粮草时，有关官员报告说：“粮食已用尽了，怎么办？”岳飞假装说：“暂且让军队返回茶陵。”随即回头看看那名间谍，装出一副因泄露军事机密而懊丧的神态，跺跺脚走进营帐。其实，岳飞是故意放出假消息让那个间谍知道，然后暗地里下令让间谍逃走。间谍回去后，把听到的话告诉曹成，曹成闻讯大喜，约定第二天追击岳飞。第二天，岳飞命令士兵们早点起来吃了饭，然后悄悄绕岭急行，天色未明，就到达曹成军队的营寨，突然发起攻击。曹成前一天听到假情报，还以为岳飞的军队就要逃走了，所以放松了戒备，没想到突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结果大败溃逃。
绍兴五年（1135），岳飞奉命去围剿洞庭湖地区的盗贼首领杨么。一天夜里，岳飞指挥军队突袭敌营，杨么不肯降服，驾驶着自己发明的一种战船在洞庭湖中飞驰，这种船用船轮击水，在水面上快捷如飞，船旁装置撞竿，官船迎上去便被撞得粉碎。为了对付这种战船，岳飞命士兵砍伐附近山上的树木制成巨大的木筏，堵住湖水的各个分流处，又用腐木乱草投放在河水上游，使其顺流而下，堵住船行驶的水道。这样一来，杨么的船的水轮被乱草卡住不能旋转，船也就开不动了。看到自己的计策发挥了作用，岳飞接着迅速派兵出击，贼寇奔逃到港湾中，又被木筏拦住。宋军乘着木筏，张开牛皮革以遮挡箭和石块，举起巨大的木头撞击敌船，敌船全部被撞坏。杨么跳入湖水中想要逃走，被宋军捉住斩首。平定杨么后，岳飞还把缴获的这种新式战船分别送给韩世忠和张俊每人一艘。岳飞的骄人战绩得到了宋高宗的高度肯定，绍兴三年（1133）秋天，岳飞入朝觐见高宗时，高宗亲笔书写了“精忠岳飞”四个字，制成旗帜赐给岳飞，为岳家军的大旗增添了光彩的一笔。
志在抗金
平叛盗贼只是岳飞在练兵，他真正的志向还是抗金雪耻。岳飞多次觐见高宗，谈论恢复中原的方略。高宗知道他是一员猛将，就也顺势说：“有你这样的大臣，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中兴的大事，就全委托给你了。”
高宗或许是随口这么一说，但岳飞却把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放在了心头，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克敌制胜。通过侦查，岳飞得知伪齐皇帝刘豫跟金将粘罕的关系较好，而兀朮却厌恶刘豫，于是岳飞认为可以离间金国与刘豫的关系，而后伺机采取行动。恰好这时宋军抓到了兀朮的一个间谍，岳飞假装认错了人，责备他说：“你不是我军中的张斌吗？我以前派你到齐国去，约定把金国太子兀朮引诱来，但你去后却没了消息。我又派人前去询问，齐国已答应我，今年冬天以联合进军长江为借口，把太子诱到清河，伺机杀之。你所拿的书信竟没有送到，为什么背叛我？”间谍还以为岳飞真的认错了人，于是将计就计，假装服罪。岳飞于是又写了一封书信藏于蜡丸中，上面写着宋朝与刘豫合谋诛杀兀朮的事，并对这个间谍说：“我今天饶你不死。”又假装派他到齐国去送信。这个间谍回到兀朮那里，把蜡丸书交给兀朮，兀朮看了大惊失色，飞快报告给金朝皇帝，金朝马上废掉了刘豫。岳飞见计策奏效，立刻上奏说：“我军应该乘金废掉刘豫的大好时机，攻其不备，长驱直入收复中原。”谁知，他的奏折却没有得到朝廷的答复。岳飞精心策划的抗金良策就这样被浪费了。
绍兴十年（1140），金军进攻拱州、濠州，岳飞奉命前去御敌。兀朮有一支精锐部队，三个骑兵一组，每个人都身穿重甲，用皮绳联在一起，号称“拐子马”。宋军在拐子马面前吃过许多苦头，往往不能抵挡。这次战役，兀朮出动了一万五千名骑兵，其中也包括这些颇为厉害的拐子马。岳飞想出了一个对付拐子马的妙招，他命令宋军的步兵手持麻扎刀冲入敌军的骑兵阵中，不要抬头看，只管砍马足。拐子马是把三匹马用皮绳连结在一起，一匹马倒下后，其他两匹马便也动弹不得了。在宋军的奋力砍杀下，金军的战马纷纷倒下，金军大败。兀朮大哭着说：“我自从带兵以来，都是用拐子马取胜，今天却毁于一旦了！”
含恨撤军
岳飞虽然早期是以剿贼起家的，但他也意识到各地的义军拥有强大的力量，因此也有意招安他们。岳飞恩威并施，结交招纳了不少两河地区的英雄豪杰。这些义军帮助宋军打探金军的情报，约定到进攻金军的日子与宋军联合作战。他们所举的旗帜以“岳”字为号，当地的百姓争相拉车牵牛，给这些义军送粮草。自燕州以南的地区，百姓都在昂首盼望岳飞军队的到来，金朝的号令再也行不通，兀朮想要招募一些年轻男子充军，整个河北地区没有一个人服从。兀朮无可奈何地哀叹说：“自从我朝兴起于北方以来，从没有遇到过今天这样的挫败。”岳飞信心十足地对部下说：“等到我军长驱直入，攻取金国的老巢黄龙府，我将同诸位将领一起开怀痛饮！”
正当岳飞指日之内就要渡过黄河北进时，秦桧却企图放弃淮河以北地区，奏请高宗命令岳飞班师回朝。岳飞急忙上奏，说现在金军士气低落，两河地区的英雄豪杰闻风响应，宋军士兵都准备拼死效命，这样的良机不会再有第二个，不能轻易放弃一举攻下金国老巢的机会。秦桧知道岳飞北伐的意志坚定不可动摇，于是先请求高宗让其他几路宋军先回朝，然后说岳飞孤军深入不能久留，一天之内连下十二道金字牌，命令岳飞撤军。岳飞愤慨之至，惋惜之极，痛哭着朝东方拜了两拜说：“十年的努力，就这样毁于一旦了。”
岳飞率军南撤，当地的老百姓拦住他的马头失声痛哭，说：“我们为官军运送粮草，金人是全都知道的。相公一走，我们就会被一个不留地杀掉了呀。”岳飞也悲痛泣下，取出圣旨给他们看，说：“不是我想走，皇上有令，我不得不从啊。”一时间，百姓和士兵们的哭声震天动地。这时候，兀朮本来以为打不过岳飞，都打算放弃东京，向北逃走了。突然，有一名书生拉住他的马缰说：“太子不要走，岳飞就要退兵了。”兀朮问道：“岳飞曾经用五百名骑兵击败我十万大军，东京的百姓日夜盼望他前来，他怎么可能退兵呢？”书生回答说：“自古以来，只要有权臣在朝廷内把持朝政，就没有哪位大将能在外建立功勋的。现在，岳飞能保命就不错了，不要说想建功立业了。”兀朮恍然大悟，于是继续留在东京，把原来被岳飞收复的州县又全部夺了回来。岳飞回朝后，心灰意冷，极力请求解除自己的兵权，高宗没有批准。高宗询问他作战的情况，岳飞只是礼貌性地拜谢了一下高宗的关心，关于战争，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含冤而死
岳飞曾经在奏折中直接批评秦桧主张议和是错误的，会让后世讥笑。从此他就得罪了秦桧。兀朮知道岳飞难以对付，就写信给秦桧，说必须除掉岳飞，两国才能真正议和。因此，秦桧一直图谋杀害岳飞。秦桧指使一些谏官用一些编造出来的理由弹劾岳飞，开始是说岳飞在年初攻打淮西的时候曾经想放弃山阳地区。后来，由于岳飞主动请求交出兵权，秦桧又指使人说岳飞表面上交出了兵权，实际上又胁迫其他官员为自己向朝廷要回兵权。秦桧装模作样地说要进行调查，派人去逮捕岳飞父子。这些人来到岳飞家里时，岳飞大笑着说：“皇天后土，可以证明我的忠心。”秦桧命人审讯岳飞，岳飞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脊背，上面刺有“精忠报国”四个大字，字迹一直深入皮肤肌理之中。
岳飞被关押了两个月，但秦桧等人始终没有找到能够证明岳飞有罪的证据。韩世忠愤愤不平地去找秦桧说理，质问他：“你说岳飞的儿子岳云曾经写信给张宪，逼他向朝廷要兵权，确有其事吗？”秦桧说：“莫须有。”也就是说“或许有吧”。韩世忠愤怒地说：“‘莫须有’三个字怎么能够使天下人信服？”后来，秦桧等人还是决定诬告岳飞在攻打淮西时停兵不前。他们完全依靠伪造的证据陷害岳飞，岳飞在监狱里死去，当时年仅39岁。他的儿子岳云被斩首后弃于闹市，他的全部家产被没收，全家人被迁徙到岭南蛮荒之地。他的几名幕僚也被牵连定罪。当时洪皓正出使金国，派人迅速送回一封密函上奏高宗，说金国人所畏服的只有岳飞一个人，金国将领听说岳飞已被处死，都互相举杯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