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萧赜
一
升明元年 (477) 十二月,寻阳城 (今江西九江市)。江州刺史邵陵王刘友与僚佐迎来了一队人马。队伍中,有刚卸任的郢州刺史晋熙王刘燮和他的长史萧赜。文武僚佐们个个忙前忙后,人人笑容可掬,热情周到。与其说他们是在热情招待晋熙王,倒不如说是在极力讨好萧赜,因为萧赜的父亲乃是执掌朝廷大权的萧道成。这次,萧赜是接到朝廷命令,随晋熙王至扬州赴任路经寻阳的。
萧赜一行在寻阳逗留了几日,还没来得及上路,忽闻一令人震惊的消息: 荆州刺史沈攸之举兵反叛,正率大军乘舟舰顺流而下! 整个江州府立刻陷入一片慌乱之中,要知道,江州地处长江岸边,是荆州至建康的必经之地,战略位置非常重要,沈攸之要到达建康,必然要派重兵争夺寻阳。这时,朝廷的命令还没来得及传达到寻阳,所以众人皆劝萧赜倍道赶往建康。
只见萧赜沉着冷静,不慌不忙地坐下,炯炯有神的目光扫了一下大厅,众人立时安静下来。但萧赜的打算却令人吃惊: 移兵镇守湓口,阻挡沈攸之东下。立时,大厅里象炸了锅,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反对,认为湓口城小难守。左中郎将周山图挺身而出,反驳众人:“我今据中流,为四方势援,不可以小事而为难,若万众一心,江山皆如城隍。”他的话马上博得萧赜的赞赏。萧赜下令,自己奉刘燮守湓口,军事上全权交给周山图指挥。
萧道成在京听到萧赜率众自动防守湓口的消息后,喜不自禁地夸赞道:“萧赜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萧赜具有这种临危不乱、果敢决断的大将风度决不是偶然的,而是在长期复杂的政治、军事环境中锻炼的结果。
萧赜是萧道成长子,元嘉十七年(440)生于建康。据说他出生时就与众不同:就在他出生的那天夜里,祖母和母亲做了一个相同的梦:有龙踞于屋上。因此,萧赜出生后,小名就叫龙儿。
宋明帝刘彧即位后,江州刺史、晋安王刘子勋由邓琬作主起兵反,一时全国响应,四方兵起。当时,萧赜只有二十多岁,担任赣县县令。赣县属南康郡管辖,南康郡又是江州的下属郡,故赣县正处于动乱的中心。南康相沈肃之屡命萧赜举兵响应刘子勋起事,但都遭到拒绝。沈肃之见他敢拒不从命,大怒,下令将他押入郡狱。
萧赜被关在郡狱,心中万分焦急。他深知,当今的动乱之世,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自己却被押在狱中,不但不能有所作为。说不定还会身遭大难呢!正在他焦虑之际,族人萧欣祖和门客桓康率众破狱将他救了出来。沈肃之闻讯后速率数百人前来追赶,萧赜毫无惧色,指挥众人拼力击败追兵,生擒沈肃之,斩敌百余人。然后,率部曲百余人正式举兵响应朝廷之命。后来,众至三千,攻下南康郡。
明帝刘彧平定刘子勋之乱后,萧赜与父亲萧道成都因效忠朝廷立下军功而加官进爵。萧赜也在这次动乱中初露锋芒,显露出卓越的政治敏锐和军事才能。
萧道成乘刘宋皇室骨肉相残之机逐渐掌握朝政后,萧赜就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被委以重任。沈攸之任荆州刺史,将士勇猛,兵甲精良,他本人又久经战阵,军功卓着,因此,朝廷对他甚不放心,秘密严加防范。萧道成特派萧赜为晋熙王镇西长史、江夏内史、行郢州事,防备沈攸之。萧赜在州,修治器械、操练兵马,积极备战。顺帝刘凖即位后,萧道成调晋熙王刘燮为扬州刺史,任萧赜为左卫将军,随刘燮返京,并写信给他,嘱咐说: “汝既入朝,当选一文武兼资又与汝意合者,委以后事。”萧赜接信,推荐司马柳世隆代替自己,萧道成果然任命柳世隆为长史,行郢州事。萧赜临行前,对柳世隆说:“沈攸之一旦为变,焚烧夏口舟舰,再顺流东下,将不可制服。如果能留沈攸之攻打郢城,必不能猝拔。君为其内,我为其外,内外夹击,必能破敌。”所以,萧赜行至寻阳,接到沈攸之反叛的消息,能那样胸有成竹、指挥有方并非偶然,而是早有准备。后来,沈攸之果然猛攻郢城,遭到了柳世隆的顽强抵抗,三十余日未能攻克,后竟至一败涂地,全军覆没。
沈攸之的叛乱被平定后,萧赜封闻喜县侯,任江州刺史。以后又随着父亲地位的升迁而步步高升。齐国建立,为齐世子,以石头城为世子宫,坊省服章一如东宫。萧道成代宋称帝,他被立为太子,成了齐王朝的当然接班人。
二
建元四年 (482) 三月,齐高帝萧道成 “驾崩”,萧赜正式登极,继承了帝位。第二年改元永明。
萧赜即位之初,面临的第一个大问题,就是如何对待先父留下的旧臣。他当皇帝时已四十余岁了,年轻时随父创业,立下功劳,有丰富的政治、军事经验,再加上他性情刚严,遇事有主见,有一番干大事的抱负,所以不甘听命于人,也不愿一切都按父亲生前的安排执政。萧道成临终之时,召褚渊、王俭受遗诏辅佐萧赜。这两个人都是谨慎小心之辈,萧赜对他们倒还放心,知他们不会干预朝政,所以尽管褚渊多次因病上表请求逊位,他都不准。
对受遗诏辅政的褚渊、王俭,萧赜能够容纳,但对其他先朝的旧臣就不能如此宽容了。
吏部尚书江谧在宋末沈攸之反叛时,建议萧道成假黄钺指挥平定叛乱,因而深得萧道成赏识,从此官位通达。萧道成去世后,无遗诏要江谧辅政,他便心怀不满。及萧赜即位,不少大臣都迁升新职,他仍官居旧职,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怨恨,常口出诽谤之言。一次,萧赜生病,江谧忙不迭地来到豫章王萧嶷府上,客套一番后,就赤裸裸地试探道:“今至尊患不起之症,太子又非才,不知公有何打算?”萧嶷为人忠厚,与哥哥萧赜关系密切,所以面对江谧的挑拨毫不动心,待萧赜病情好转后,马上报告了江谧的不轨言行。萧赜听后,毫不迟疑,下令江谧改任南东海太守,未及出发,又命御史中丞奏江谧前后罪恶,随后下诏将其赐死。
在先朝旧臣中,萧赜最恨的是荀伯玉。荀伯玉曾多年跟随萧道成,忠心耿耿,为萧道成所信任。萧赜为太子时,信任左右张景真,使其领东宫主衣食官谷帛,所用物品多违制度,有时在乐游园设会,伎人都身穿御衣。对此,大臣们虽知却不敢报告萧道成,只有荀伯玉秘密向萧道成汇报太子过失。因此,萧道成特别赞赏其忠心,愈加亲信,委以军国密事。由于荀伯玉深得萧道成信任,一时势倾天下,当时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十敕五令,不如荀伯玉命。”荀伯玉的母亲去世后,朝中大小官员皆前去吊唁,从他家住宅门前往外一看,路上冠盖云集,足有二里有余。左卫率萧景先与侍中王晏一起去吊唁,从白天至傍晚,排了大半天的队,才算入其门。待出来后,又饥又乏,又怨又恨,怒气冲冲。第二天,他们见到萧道成,埋怨道:“臣等见皇宫与东宫二宫门前,与荀伯玉门前相比,可张雀罗啦。”
萧道成临终时,特意指着荀伯玉嘱咐萧赜说:“此人事我忠心耿耿,我身后,人们必会说他的坏话,汝勿要相信。”萧赜虽然口中答应,但心中却深恨荀伯玉,难以释怀。
萧赜即皇位后,荀伯玉内心忧虑,惶惶不安。萧赜知他与大将垣崇祖友善,怕他们相结为乱,故厚加抚慰,而暗地里却伺机动手除掉他们。
垣崇祖在萧道成世任豫州刺史,与太子萧赜关系冷淡。建元三年(481),垣崇祖大破北魏军,萧道成召其还朝,密谋大事。萧赜心怀疑虑,怕垣崇祖在父皇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便曲意礼待垣崇祖,以笼络其心,酒后对垣崇祖说:“对世间的流言,我是豁达不以为意的,自今以后当以富贵相付。”垣崇祖听罢,连忙拜谢。按说两人的关系应该从此和好了,谁知事有凑巧,因边境事急,萧道成派荀伯玉向垣崇祖传达旨令,要他火速返州。垣崇祖连夜出发,没来得及到东宫向萧赜告别,萧赜因此便耿耿于怀,认为垣崇祖对自己不尽忠,比从前更恨他了。
萧赜即位后,对荀伯玉、垣崇祖表面上很重用,荀伯玉累官至散骑常侍,垣崇祖累迁至五兵尚书。永明元年 (483)四月,萧赜突然下诏,诬垣崇祖招结江北荒人,欲与荀伯玉共同作乱,派兵收杀二人。
车骑将军张敬儿是萧道成手下的一员得力战将,曾助萧道成平定刘休范之乱,因功超拔为雍州刺史。及沈攸之反叛,他率雍州兵众袭击荆州,战领了沈攸之的老窝,使之退无后路,只好落荒而逃,自杀身亡。但他又粗莽好杀戮,尤其是爱信梦。当初他刚任南阳太守,其妻尚氏梦到自己一只手热如火;后来任雍州刺史,其妻又梦见一肩胛热;及为开府仪同三司,又梦到半身热。张敬儿贪得无厌,以后又常对人说:“吾妻又梦到举体热了。”还绘声绘色地对人讲,他自己梦到家乡的社树长到齐天高了。他的这些言行自然有人报告给了萧赜。萧赜对这位武功卓着而又野心膨胀的粗鲁旧臣早就不放心,听说他竟如此厚颜无耻,心里很是厌恶。
垣崇祖死后,张敬儿开始惶惶不安,萧赜知后对他更不放心。正巧有人报告,说张敬儿派人与蛮人交易,这更引起了萧赜的疑心,怕他举兵为乱。于是,便下了除掉他的决心。
一日,萧赜在华林园设八关斋(八关即佛教的八戒),朝臣全都来参加。萧赜端坐上首,果断下令,将张敬儿逮捕入狱。众臣吓得一声不敢吭,个个睁大了眼睛楞楞地盯着张敬儿。只见张敬儿一把抓下头上的冠貂,重重地摔在地下,恨恨地说:“此物误我!”不久,与四个儿子同时被杀。
谢超宗与张敬儿是儿女亲家,见张敬儿被杀,心中不满。一日,他去拜见丹阳尹李安民,说: “往年杀韩信,今年杀彭越,不知君有什么打算?”李安民知道谢超宗是在用言激他,故笑而不答。待谢超宗走后,便报告了萧赜。萧赜平常就恨谢超宗轻慢无礼,于是令御史中丞袁彖奏弹谢超宗,然后将其收付廷尉,徙往越巂 (治邛都,今四川西昌东南),又于途中赐死。
袁彖在弹劾谢超宗的奏表中,语言不够尖刻,萧赜对此非常不满,又让左丞王逡之奏弹袁彖轻文略奏,挠法容非,免其官,又禁锢十年。
萧赜即位后,面临的另一个问题是如何处理父亲生时所遗留的袁粲、沈攸之等人反叛之事。
袁粲、沈攸之都在宋末起兵反萧道成失败而死,萧道成在世时按叛逆罪处理他们。但由于他们是打着维护宋朝统治的旗帜起事的,社会上很多人对他们忠于旧主的精神很是赞扬,尤其是袁粲为宋死节、深得世人同情。与此相反,当时的朝廷重臣褚渊却因出卖袁粲而受人鄙视,他的儿子褚贲耻其父失节,在褚渊死后,终身不仕,又将南康公的爵位让给弟弟继承,在当时引起极大反响。萧赜理解人们的心情,他也想利用人们忠于旧主、死不改节的精神为自己服务,便于永明元年 (483) 四月下诏,称“袁粲、刘秉、沈攸之,虽末节不终,而始诚可录”,皆命以礼改葬。后来,萧赜让沈约撰《宋书》,沈约不知该不该立《袁粲传》,便向萧赜请示。萧赜答道:“袁粲是宋世忠臣。”同意为袁粲立传。沈约在书中又大篇幅登载宋孝武帝、明帝的一些生活丑事,萧赜见了,对沈约说:“我当年曾在明帝世任职,卿可思讳恶之义。”于是,沈约在书中做了大量删节。萧赜能如此较为公正地对待历史,表现出政治家的大度,因而深得人心。
三
萧赜性情刚毅,处事果断,很有一番干大事的抱负,即位后立志要使国家富强。他最恨的是奢侈浪费,不喜游宴、雕绮之事,每当提起这些事来,总是恨恨然。然而,实际上要真正做到节俭,又是很不容易的事。群臣们都知道,皇上的后宫里有姬妾万余人,他的弟弟、豫章王萧嶷后房也有千余人,皇宫与王府中,大宴小席也是接连不断。
在用人方面,萧赜的一些作法也让人费解。宋世,萧赜为镇西长史时,府主簿王晏对他百般阿谀奉承,得到他的信任。萧赜为太子,王晏为中庶子。后来萧赜得罪了父皇萧道成,王晏怕连累自己,便称病不见萧赜,自动与他疏远。萧赜即皇位后,不但不怪罪王晏,反而对他信任如旧,先是任命其为丹阳尹,后又让其出任江州刺史,因王晏不愿离开京师,又留其任吏部尚书。二人朝夕都要见面,议论朝事,朝中大臣虽对王晏这种人很看不起,但因皇上器重,所以连萧嶷、王俭等都降意接待他。永明七年(489),王俭去世。礼官欲依东晋丞相王导故事,谥王俭为“文献”。王晏平日与王俭不和,便对萧赜说: “晋世王导得此谥,但宋氏以来,不加于皇室以外之姓。”萧赜听后,便取消了此谥,改谥 “文宪”。王晏出门,对所亲信的人私下说:“ ‘平头宪’事已行矣。”“平头”谓“王”字,他这里指王俭。萧赜又欲以王奂为尚书令,征求王晏的意见。王晏与王奂关系不睦,就又在萧赜面前献计说: “柳世隆有勋望,恐不宜在王奂之后。”萧赜对他是言听计从,果然以柳世隆为尚书令,以王奂为尚书左仆射。
另外深得萧赜亲信的是几位出身微贱的小人,如中书通事舍人茹法亮、吕文显,外监吕文度等。齐世中书通事舍人共设四人,各住一省,谓之 “四户”。茹法亮与吕文显善于奉承讨好,得萧赜的宠爱,因而专总重权,势倾朝野。王俭生前常说: “我虽有大位,权寄岂及茹公!”各地守宰迁职离任,都来给 “四户”送礼,茹法亮一年可得四方贿赂数百万,因此,他曾在众人面前得意洋洋地夸言:“何须求外禄! 在此一户之中,一年可办百万。”
茹法亮等人无法无天、营私舞弊的行为,引得人们痛恨、反感,但由于萧赜对他们大加纵容,别人也不敢反对指责。一次,天文有变,王俭借机上言:“吕文显等专权循私,上天出现异相,祸由四户。”萧赜亲笔下诏酬答,赞扬王俭直言,但就是不以实际行动改革四户的弊端,茹法亮等依然受宠如故。
吕文显也因奸陷而有宠。他担任外监,本在中领军的属下,却专制兵权,领军只挂虚名而已。
由于萧赜用人不明,贪官污吏当政,激化了社会矛盾,永明三年(485)末至四年春,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农民起义。
这次起义的直接导火线是政府清理户籍。事情得追溯至宋代。自宋文帝元嘉以来,农民因不堪繁重的租调、徭役剥削,纷纷以各种方式设法在户籍上欺骗国家。有人不报户口,成为 “浮浪人”; 有人活着却报死亡,身强而报疾病缠身; 有的冒充为出家人。而最普遍的方法是 “改注籍状,诈入仕流”。为了整顿户口管理方面的混乱状况,萧道成称帝后,就下令清理户籍,由黄门郎虞玩之等清查 “黄籍”,即南方土着民的户籍。萧赜即位后,为加速户籍清理速度,又另立专门检校户籍的机构,置令史一职负责领导。凡虚报、不报户籍者称为 “巧”,萧赜限检籍的官员一日得数巧,以防懈怠。那些被清查出来的伪冒户籍者,被从户籍中剔除出来,称为 “却籍”。
在没有成立清理户籍的专门机构之前,伪冒户籍可根据晋、宋时的旧户籍来进行查对,专门机构成立之后,凡是想逃避徭役之户,只需送一万文钱给负责校对户籍的令史们,请他们在晋宋旧户籍上把自己的 “籍状”改注为 “百役不及” 的世族,不但可以永久免除调役,而且以后清查户口时也无处查对了。那些令史们也从中发了一笔不义之财。
检籍工作进行了多年,弄得百姓嗟怨,民不聊生。吕文度向萧赜建议,把却籍者全部充远戍,这样一来,民众多逃亡避罪。唐寓之乘机招结逃民,却籍者纷纷奔归,众至三万。因被却籍者多是侨居南方的北方人,他们的户籍册是白色的,所以参加起义的人被称为 “白贼”。
萧赜在宫中不断接到告急文书: 唐寓之攻陷富阳等地,又攻下钱塘(今浙江杭州市),吴郡所属诸县县令多数弃城逃走。永明四年 (486) 正月,唐寓之在钱唐称帝,国号吴,立太子,置百官,又派将攻陷东阳郡 (郡治今浙江金华),杀东阳太守萧崇之。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萧赜又气又急,忙派出禁卫军数千人,马数百匹前往镇压。唐寓之的部队虽然人多,却多是无战斗经验的农民,尤其不擅与骑兵作战,所以钱塘一战,便全军溃败,唐寓之被捕斩首。禁卫军乘胜收复了其他郡县。
禁卫军在镇压唐寓之起义的过程中,大肆抄掠。萧赜听说后,大怒,下令收捕军主陈天福,弃市; 左军将军刘明彻免官、削爵、付东冶。陈天福是萧赜的宠将,被斩首示众后,内外无不震肃。为安抚人心,萧赜又派通事舍人刘系宗随军到被起义军占领过的郡县慰问,民心稍安。
应该如何处置那些参加唐寓之起义的却籍户呢?刘系宗向萧赜献计: 让他们 “谪役”修复首都城墙。这一计正中萧赜下怀。原来,在宋世,首都的外城还是用竹篱制成,所以有人说: “白门三重门,竹篱穿不完。”萧赜早就想修建外郭,可苦于难以动役,迟迟不能兴工。所以马上采纳了刘系宗的建议,强迫那些参加起义的却籍户为修造都墙服劳役。城墙修好后,萧赜从白下城过,对周围的人夸赞说: “刘系宗为国家得此一城。”
虽然唐寓之起义被很快镇压下去了,但国家检校户口的工作却仍无法顺利进行,那些被查出的却籍户按照命令被发往边境戍边10年,百姓怨声载道。为了缓和社会矛盾,萧赜于永明八年(490)下诏,宣布却籍户准许按宋升明以前的户籍复注户籍,谪役边疆者,允许返回家乡,以后有犯者,要严加翦治。实际上是承认了检籍的失败。
四
一日,萧赜正在皇宫批阅奏章,处理公务。忽然,面前的一份奏章深深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只见这份密报上清晰地写着: 长沙王萧晃从南徐州罢职还都,私载数百人的器仗,被禁司发觉后,全部投入江中。萧赜曾明令禁止诸王蓄积私仗,诸王在京都,只准置捉刀左右四十人,今见萧晃敢违背命令,不禁大怒,欲纠之以法。豫章王萧嶷闻讯后急忙入见萧赜,一见面便跪下行礼,痛哭流涕道:“萧晃之罪诚不足宥。愿陛下看在先朝的面子上宽恕白象。”萧赜听他提起父亲,又叫着萧晃的小字白象,骨肉之情油然而生,也忍不住低首垂泣。
萧赜弟兄十九人,他为老大,老二萧嶷是他的同母弟。兄弟二人自幼和睦,亲密无间。父亲萧道成见萧嶷处事稳重,有容人之量,曾想以他代替太子萧赜,但萧嶷毫无夺位之心,依然恭悌尽礼对待萧赜,故萧赜即位后,两人友爱更深。按照制度,诸王入见皇上,必须衣冠整齐,萧赜特准萧嶷参加内宫曲宴时,穿白服裙帽。萧嶷为人谨慎,虑位高权重,常思自退,待萧赜也是恭谨忠笃,尽君臣之礼,只有萧赜亲幸府第,才身着白服乌纱帽侍宴。所以萧赜对他最放心。
萧晃是萧道成第四子,少有武力,爱好武饰。宋末,荆州刺史沈攸之举兵反时,萧晃身着盔甲,带领众多武装卫士,浩浩荡荡在街上骑马巡行,非常威风,因此,当时人们称他为“焕焕萧四繖”。萧道成即位后,萧晃在豫州刺史任上,每要处理政务,辄受典籤的制约,萧晃一怒之下杀了典籤。这件事深深激怒了萧道成,亲自下诏杖责萧晃,从此以后也不再喜欢他了。萧道成临终时,嘱咐萧赜,只能让萧晃在靠近京师的地方任职,勿令远出,以利控制。所以萧赜即位后,先任萧晃为南徐州刺史,继而又征他入京,结果就发生了私带甲仗入京之事。由于萧嶷再三为萧晃说情,萧赜也想起父皇临终时的告诫: “宋氏若不骨肉相图,他族岂得乘其衰弊。” 于是赦免萧晃之罪。从此一直到永明八年 (490)萧晃去世,萧赜都无害他之意,但也不见亲宠,再未让其到京师以外的地方任职。所以当时论者认为,萧赜对待兄弟比魏文帝曹丕要强,但不及汉明帝刘庄。
五弟武陵王萧晔才华出众,性情刚毅,亦不得萧赜喜爱,未被处以方镇重任。萧晔对此深感不满,又不愿曲意讨好萧赜,反而时常以言语忤旨,因而萧赜对他特冷淡。
一次,萧赜车驾幸萧嶷东田宴请诸王,独不召萧晔。席间,萧嶷见萧赜兴致很高,便在一边感叹道: “风景这么优美,今日甚忆武陵。”萧赜知其意,便派人呼萧晔入席。酒至酣时,众人比试射箭。萧晔箭法精绝,屡发命中,心中高兴,得意地顾谓四坐: “身手如何?”众人齐声夸赞,唯萧赜神色甚怪。萧嶷见状,忙为他斟酒,陪笑道: “阿五平常不能这样,今日可谓仰借天威。”萧赜听了,这才变过脸色来。
后来,萧赜召诸王在华林园睹射,命萧晔叠破。萧晔共放六箭,五破一皮,萧赜赐给他五万钱,又在御席上举杯向他劝酒,萧晔举杯道:“陛下不曾如此待臣。”萧赜听了,回面不答。
又过很长一段时间,萧赜派萧晔出任江州刺史,萧晔高高兴兴地正要走马上任,但接着萧赜又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把他在京师的住宅分给诸皇子,因他已要出居江州了。萧晔大不高兴,毫不客气地回答: “先帝赐给臣此宅,使臣歌哭有所。陛下欲以州易宅,臣请不以宅易州。”萧赜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暂压火气,打发他赴任。萧晔至镇百余日,典籤便报告其过失,所以很快又被召回京师。从此再未出任州镇之职。
永明八年 (490)八月,萧赜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 荆州府僚佐们密报荆州刺史、巴东王萧子响私作锦袍等物,准备与蛮人交易器仗。如何处理此事? 萧赜真有点为难了。
萧子响是萧赜第四子,小时候因萧嶷无子,出继给了萧嶷。后来萧嶷有了儿子,上表请求仍留子响为嫡长子,萧赜准许,又特别关照子响可以享受见诸王不致敬的待遇。虽然如此,因已出继,车辆服装皆与诸王不同。萧子响性情暴躁,每入朝时,就忿怒不已,用拳猛力敲击车壁。萧赜知后,不忍儿子受委屈,特令其车服与诸皇子相同。永明六年(488),萧子响还本,被封为巴东王。七年,任荆州刺史。萧子响自幼勇力绝人,好武,任豫州刺史时,自选带仗左右六十人,皆是胆大武艺高强之人。到荆州后,这些人仍追随左右,萧子响常在内府杀牛置酒与他们同乐。他很喜欢各种武器,欲与蛮人交易器杖,结果被长史刘寅等秘密报告了萧赜。
萧赜很了解这个自幼好武的儿子,觉得他不是那种有野心的人。为了弄清事情真相,先派人前去精加检校。不料,他很快又得到消息: 萧子响得知朝廷派人精检,把长史刘寅、典籤吴修之等八人叫去质询,竟然一怒之下,把八人全都杀死了!
萧赜闻讯,又惊又气,对众臣说:“子响反了!”忽听大臣中有人大声说: “诸王都应该反了,岂唯巴东王!”“卿为何出此言?”萧赜盯着说话的淮南太守戴僧静,问道。戴僧静毫不畏惧,继续说道: “天王无罪,一时被囚,取一挺藕、一杯浆,都得问籤帅,籤帅不在,则整日忍渴。诸州唯闻有籤帅,不闻有刺史,何得不反!”萧赜听了,无言可答。
戴僧静所谈典籤专权的弊病,起源于宋,至齐世仍延续盛行。鉴于东晋门阀势盛,中央威权下移,宋、齐王朝外藩依靠宗室,由诸王出任刺史。宋中叶以后,出任方镇的诸王年龄较幼小,君主不得不指派寒人出身的亲近左右来充任诸王典籤——也称籤帅,代替诸王处理政务,甚至照管诸王的饮食起居。后来,为了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就是年长的诸王也要由典籤“出纳教命”。这样可以对方镇处处事事掣肘。刺史向中央呈奏公文,也必须取得典籤的副署。有些典籤一年数次回京师,向皇帝汇报刺史与僚佐的政绩和过失,以供君主对官员进退黜陟的参考。因此,上至刺史、郡守,下至僚佐,都要巴结典籤。齐竟陵王萧子良曾经问范云,士大夫为什么都要巴结典籤。范云答:“去巴结长史以下的僚佐,对他们毫无好处,巴结典籤便有十分的好处,为什么不去巴结呢?”典籤“威行州郡,权重藩君” 的情形就是如此形成的。
在典籤的威逼下,一些刺史的处境是很悲惨的。齐南海王萧子罕欲暂游东堂,典籤姜秀不许,只好作罢。子罕回京后,哭着对母亲说: “儿欲移五步亦不得,与囚犯有什么不同!”那个被萧子响杀了的吴修之,曾任西阳王萧子明的典籤,一次,子明欲送五部书给昔日的侍读,因他不准只好作罢。戴僧静深知典籤专权的危害,也知萧赜的心情,执意不肯带兵讨伐萧子响,推辞道:“巴东王年少,长史执之太急,一怒之下做错事是难免的。再说,天子之子因过误杀人,有何大罪! 官忽然遣军西上,必会引得人情惶惧,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大事呢! 臣不敢奉旨。”萧赜听了,口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暗暗称善。由于事关国家法纪,不能就此罢休,只好又派卫尉胡谐之、游击将军尹略、中书舍人茹法亮率精兵数百人前去荆州检捕群小。又嘱咐说: “子响若束手自归,可全其性命。”
胡谐之等至江津后,在燕尾洲筑城。萧子响闻讯,频频派使者联络,表白道:“天下岂有儿反! 我不是作贼谋反,只是粗疏。今日便可单舸还朝,受杀人之罪,为何筑城来捉我呢?”尹略答道:“谁与汝反父之人共语!”萧子响无奈,挥泪痛悔不已。又杀牛准备丰盛的酒菜,慰劳台军(即禁卫军),尹略全都扔到江水之中。萧子响呼茹法亮答话,茹法亮疑畏,不敢出面。子响又要面见传诏,茹法亮又不准,而且执录其使者。萧子响忍无可忍,率所养勇士和州府兵二千人出城,他自与百余人操万钧弩,宿江堤上。第二天,府州兵与台军交战,萧子响在堤上发弩射击,台军大败,尹略战死,胡谐之等乘单艇逃回建康。
萧赜见萧子响竟敢公然动兵,非常气恼,又派丹阳尹萧顺之将兵继至。萧顺之就是后来的梁武帝萧衍的父亲。太子萧长懋平常很忌恨萧子响,便在萧顺之出发前,秘密传谕,要他在外面处死萧子响,不要让其生还。
萧子响带白衣左右三十人乘小船赴建康,途中遇到带兵前来的萧顺之。子响欲申明理由,萧顺之不听,于射堂将其缢杀。
建康的皇宫里,萧赜正批阅公文。侍从们皆蹑足屏息,生怕惊动了他。只见萧赜拿起案上的一份公文,越看脸色越严峻。公文是萧顺之等人写来的,报告如何奉旨讨伐叛逆的萧子响及杀死萧子响的经过。看完之后,默默无语的萧赜又把目光移向了案上的另一份上书,这是萧子响临死前亲笔写给他的信。一见到儿子的笔迹,他的心忍不住一阵颤栗。信中,萧子响陈说了自己的委屈,并表示: 为了使齐代无杀子之讥,自己免逆父之谤,甘愿自杀。读着儿子的绝命书,萧赜的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真想放声大哭一场,然而表面上,他却不能表现出来,脸色依然冷峻如故。放下儿子的绝命书,萧赜只觉得又累又乏,有点支持不住了,但他仍然坐在那里,又拿起一份公文,见是有司奏请绝萧子响宗属之籍,削爵土,易姓蛸氏的报告。萧赜拿起那枝好象比平常重几倍的笔,吃力地、但又清楚地批准了这一奏请。当他处理完公务返回后宫时,惯会察言观色的侍从们发现: 皇上好象一下子老了许多,两条腿也有点挪不动了。
又过了很长时间,萧赜念子之情不但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了。一次,游华林园,见一只老猴子在悲鸣,便问左右何故,回答说:“老猴子的孩子前日坠崖而死。”萧赜听了,心里象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久久地站在那里,盯着那只猴子,不觉呜咽流涕。左右知道他是触景生情,又思念可怜的萧子响了,都不敢吱声,默默地陪立一旁。
茹法亮因萧子响之事遭到多次怒责,只好一个劲地陪着小心,不敢乱说乱动。萧顺之见皇帝动怒,惭惧交加,不久便发病而死。豫章王萧嶷知道萧赜的心思,请求由他出面收葬萧子响,萧赜不准,下令贬萧子响为鱼复侯。
对萧子响之乱,方镇长官上表时皆称其为叛逆,只有兖州刺史垣荣祖不同意,认为应定为“刘寅等辜负恩奖,逼迫巴东王,使至于此”。萧赜阅到垣荣祖的奏章,心中欣慰,深以垣荣祖为知音。
五
到了晚年,萧赜深为接班人的事所困扰。
本来这件事很简单,长子萧长懋早在他即位之初就立为太子了。但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
萧赜不到20岁就生下了长子萧长懋,孩子自幼白白胖胖,最受爷爷萧道成的喜爱。沈攸之起兵反时,萧赜在湓城拒战,为了培养萧长懋,特让他慰劳将帅,接触军旅。事平之后,又把萧长懋送回京师,跟随在萧道成身边。那时,萧道成初创大业,特别重视嫡嗣,见到长子长孙,高兴异常,常令他与文武宾客相往来,又命令荀伯玉: “我出行之日,城中军队悉受长懋节度。我在京城,内外值防与诸门防卫也由长懋负责。”萧道成代宋称帝之前,萧赜从雍州还京。因襄阳是军事重镇,特让萧长懋代父任雍州刺史。
萧道成即皇位后,封萧长懋为南郡王。江南诸朝历代未有嫡皇孙封王,至此算开了先例,可见萧道成对长孙的宠爱。
萧赜即位,立萧长懋为太子。长懋爱好文义,礼接文士,蓄养武人,亲信之徒布在朝廷。萧赜又常把狱讼交给他处理。萧赜到晚年好宴游,将尚书曹事亦分送给太子省视,太子由此威着内外。
萧长懋生性颇喜奢丽,东宫的殿堂,皆雕饰绮丽,超过了皇宫。又开拓玄圃园,其中的楼观塔宇壮丽精巧,假山奇石,妙极山水。因怕萧赜发现,便在门旁种上高高的竹子,内部装上高鄣,造数百间游墙,若须遮蔽时,须臾便成,若不要遮挡,挥手即去,方便异常。玄圃园如此华丽,萧长懋仍不满足,又依晋明帝为太子时立有西池为例,请求在东田起小苑,萧赜答应后,他就役使东宫将吏,轮番建造。所造宫城苑巷极为奢丽,多超过制度。萧赜为太子时违反制度的事尚有荀伯玉冒死报告萧道成,到他做了皇帝,虽然性情严厉,四处布置耳目,监督太子、诸王和百官,但太子之事,竟无一人敢向他报告。一次,他到豫章王萧嶷宅第去,回来时路过太子东田,只见宫城巷内气势宏伟,规模庞大,不觉大吃一惊,进而又想到如此壮丽的宫室,恐怕全京师的人都见到了,唯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没想到太子竟如此胆大妄为,朝野百僚又如此惧怕太子,欺瞒自己。萧赜只觉得一股子火气直冲脑门,厉声喝令:“监作主帅是谁?给我收捕下狱!”
萧长懋听说父亲动怒,惶惶不知所措,急令部下掩藏罪证。萧赜对太子的所作所为即恼火又伤心,狠狠地将他责备了一通。
萧赜只是见到了太子的东田就这样大发雷霆,其实,太子所为还有更令他生气的呢。萧长懋身体过于肥胖,所以很少出外游玩,整日呆在东宫。为了取乐解闷,他常和部下在宫内玩弄羽仪,制造只有皇帝才有资格乘坐的辇及乘舆。东宫与皇宫近在咫尺,而萧赜连一点风声都未听到。
永明十一年 (493)正月,萧赜接到报告,太子病倒了,便亲到东宫探视。太子躺在床上,满面病容,见他进来,挣扎着起来行礼。萧赜看着儿子,心里一阵阵难过,他知道,儿子身体一直不好,由于自己因东田之事大动肝火,狠狠训斥了儿子,儿子一直心境不佳,病情急剧恶化,竟至一病不起了。是不是自己太狠心了? 他扪心自问。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另一种想法立刻占居了上风:对待臣下,只能严格按国家政纪行事,哪怕是亲生儿子,如违背国家大法,有不忠于皇上的行为,也决不能心慈手软!想到这里,他的心又开始平静下来,嘱咐太子安心养病,命令东宫侍从小心侍奉,然后,起驾回宫。
不久,太子病逝。萧赜亲往东宫,痛哭尽哀。下诏,准太子穿衮冕之服举行葬礼,谥曰 “文惠”。故萧长懋史称为 “文惠太子”。
文惠太子死时36岁,他久在储宫,得以参决政事,一直被当作接班人加以特别培养。内外百司臣僚都认为一旦萧赜去世,他马上就会继位称帝,没想到竟死在其父之前! 因而,朝野皆惊惋不已。人们都在窃窃私议: 太子已死,谁将是帝位继承人? 绝大部分人把目光投向了竟陵王萧子良。
萧子良是萧赜次子,与文惠太子同为皇后所生。他自宋末以来,便跟随父亲踏入仕途,经受政治、军事的各种熏陶。齐世,官居高位,多年任宰相,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深受宠爱。他思贤若渴,礼接下士,在鸡笼山开西邸,招集文学之士,依曹丕《皇览》例编《四部要略》,当时的着名才学之士沈约、谢朓、王融、萧衍、萧琛、范云、任昉、陆倕等并游西邸,号称 “八友”。一时人才云集,八方幅辏。按萧子良的政治经验和威望,被立为继承人似乎不会有什么问题。然而,事情的结果却大出人们所料。原来,萧赜在太子死后,仔细检视东宫,发现了太子违反制度的服仪羽仪,大怒。又因萧子良与太子友悌,知情不报,连萧子良也嫌责起来。
经过反复考虑,当年四月,萧赜正式立文惠太子的长子、南郡王萧昭业为皇太孙,东宫文武全改为太孙官属。这一举动已表明他已选定太孙为接班人了。
七月,萧赜病重,诏萧子良带甲仗入延昌殿侍奉医药。又虑朝野闻讯忧遑,人心不稳,乃硬撑着病体,召乐府奏正声伎。
延昌殿里,萧子良与御医、侍从们围绕着奄奄一息的萧赜,等待着他的临终嘱托。萧赜的病已到了最后关头。忽然,萧赜一下子昏绝了过去。人们大声呼喊着,急忙为他灌药。半晌,萧赜慢慢睁开了双眼,吃力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们,气喘吁吁地问:“太孙在哪里?”左右忙答:“太孙尚在殿外。”萧赜定了定神,一字一顿地说:“宣太孙入殿,东宫甲仗随入。”说完,微闭双目静待。不一会儿,太孙萧昭业匆匆赶到,萧赜伸出手,颤微微地拉住太孙,用尽全身力气说了句: “若忆翁,当好作!”又看了看次子萧子良,点点头,随后平静地死去。终年54岁。谥曰“武皇帝”,庙号“世祖”。葬于景安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