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帝刘宏
建宁元年 (168)正月的一天,洛阳夏门外的万寿亭挤满了冠冕朝笏的文武官员,一辆豪华的青盖小车停在他们前面。百姓们知道,这是在迎侯从河间 (今河北献县东南) 来的新皇帝。
不久,一连串的白盖小车,在羽林军的扈从下,驰向京师洛阳而来。这些白盖小车在万寿亭前停了下来,从最前面一辆白盖小车里,走出一个12岁的小孩,他换乘那辆豪华的青盖小车,在文武百官和羽林军的扈从下,驰入富丽堂皇的皇宫。第二天,这个孩子在德阳殿南面称孤,继位为帝。他便是东汉第11代皇帝——灵帝刘宏。
百姓们对这位来自河间的新皇帝还不太了解。但知道他是解渎亭侯刘苌的儿子,章帝的玄孙,还知道他有个爱钱如命的母亲——董氏。
灵帝在位期间 (168——189),是东汉帝国各种社会危机的大爆发时代。
一、第二次“党锢”
自从汉和帝以来,东汉帝国的权柄轮流操持于外戚和宦官手中,堂堂天子,傀儡而已。到桓帝朝的后期,宦官集团独霸朝政,气焰嚣张。灵帝君临天下,桓帝窦皇后之父窦武以迎立之功被任命为大将军辅政,海内名士陈蕃为太傅,胡广为司徒,参录尚书事。陈蕃嫉恶宦官弄权,在一次朝会上,他悄悄地对窦武说: “中常侍曹节、王甫等,自先帝以来操弄权柄,浊乱海内。今不诛此辈,以后就难图了。”窦大将军深表赞同。陈蕃大喜过望。于是窦武引志同道合的尹勋为尚书令,刘瑜为侍中,冯述为屯骑校尉,又起用曾被禁锢的 “党人”李膺、杜密等。一时间,文人学士欢呼踊跃。
士大夫集团准备就绪,开始动手了。他们先拿一些权位较微而恶行昭着的宦官开刀,奏诛了管霸、苏康等人。接着,窦武奏报太后,请诛曹节等大太监。窦太后犹豫不决,事情便拖了下来。
八月,窦武逮捕宦官郑飒(sa)拷问。郑飒在供词中牵连到曹节等人。窦武决定乘此机会,铲除宦官。他命人写好奏章送呈太后。不料,管奏章的宦官把奏章送给朱瑀。朱瑀也是个宦官,他偷看了窦武的奏章,又惊又怒,破口大骂,“宦官弄权放纵的,死有余辜。我们这些人有什么罪,怎么也要灭我们全族?”于是,他大呼道: “陈蕃和窦武上书太后,要废掉皇上,要造反了!”纠集了17个身强力壮的宦官,歃血为盟,誓杀窦武和陈蕃。曹节听说窦武要杀他们,慌忙跑进灵帝的寝宫,说: “外面闹哄哄的,出事了,请陛下出御德阳前殿。”他还叫小皇帝拿上宝剑,一帮人前呼后拥,出了寝宫。曹节下令关闭宫门,收缴传令用的印信符节; 把尚书台的官员都叫来,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要他们起草诏令; 派大宦官王甫带着圣旨去营救郑飒; 劫持太后,夺取印玺。郑飒出来后,马上带人去捉拿窦武。窦武跑进兵营,传令: “宦官造反了,尽力杀敌的,重赏!”集合了几千人,把来抓他的宦官杀了。王甫等听说窦武拒捕逃跑,便集合1000多禁卫军出屯皇城南门。
黎明,两军对阵。王甫派人招降窦武的士兵:“窦武造反了,你们都是保卫皇上的卫士,怎么竟同叛逆同流合污呢?谁先投降过来,有赏!”不少人跑到宦官那里去了。到吃早饭的时候,窦武手下的士兵差不多全跑光了。窦武见大势已去,纵马而逃,王甫催兵紧追。窦武走投无路,自杀。王甫割下他的脑袋,挂在洛阳都亭上示众。
在王甫发兵攻打窦武时,陈蕃才得到事变的消息。他带领80多人闯进皇宫的承明门,正好碰上王甫。王甫下令逮捕陈蕃。这位70多岁的老头子,拔出宝剑,指着王甫大骂,吓得王甫的党羽不敢上前。王甫又纠集了若干人,把陈蕃围了数十层,才把他拿下杀了。
宦者们大获全胜。
建宁二年(169),宦官侯览指使爪牙诬告山阳(治所在今山东金乡)人张俭谋反,曹节乘机奏捕“党人”,李膺、杜密等数百名士,皆死狱中。三年后,窦太后死,有人在洛阳朱雀阙上书写反宦官的标语,宦官们又一次四处搜捕“党人”,抓了一千多人。过了4年,宦官集团又下令: 凡是“党人”的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及五服以内的亲属,一律免官禁锢。这是继桓帝延熹九年 (166) 年第一次 “党锢”之后的第二次 “党锢”。
二、荒唐皇帝
对士大夫集团与宦官集权的斗争,年少的灵帝有些茫然。宦官曹节等指控“党人”图谋不轨,皇上御览奏章,竟不知道何为“不轨”?后来,他年龄大了些,知道帝国的权柄把持在身边的宦官手里,他不过是个傀儡,但他对此处之泰然。他常常对人说:“张常侍是我爹,赵常侍是我妈。”张常侍者,宦官张让也;赵常侍者,宦官赵忠也。宦官竟成了皇帝老子的衣食父母! 他对权柄不感兴趣,心甘情愿地交给宦官把握着。
这位天下至尊喜欢什么呢?
他喜欢的东西令人大为惊讶: 买田宅。刘宏原是个侯爵,家境不丰。被迎立为皇帝后,富有天下,人、财、物全是他的。“这可能吗”? 他想。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应当象作解渎亭侯时那样,置买点田地房宅。于是,他把搜刮来的钱财拿回河间老家去买田宅,起第观。还剩下一些,就分别寄存在宦官们的家里,一家存上几千万。有个叫吕强的宦官觉得堂堂天子还置买田宅,成何体统!就上疏劝谏,说:“天下的万物都是陛下的,那里还分什么公、私?陛下至尊,不宜置买私田、私宅。”灵帝御览了吕强的奏疏后,扔在一边,不予理睬,依然故我。
除了置买田宅外,他便想着法子玩。
他用4匹白驴驾车,躬自操辔,在御苑——西园驱驰,玩得很开心。达官贵人竟相仿效。一时间,驴子倍受青睐,身价暴涨,1匹驴的价格等于1匹马的价格,达200万钱。
他给狗戴上文臣戴的进贤冠,佩上绶带,逗着它们玩。有一只戴冠佩绶的狗跑进大司徒府,见之者莫不惊诧。
他又异想天开地在后宫中设置了一个市肆,让宫女们贩卖物品,互相盗窃争斗。他脱去龙袍,换上商人的服装,在市肆中饮宴取乐。
这位天下至尊就是这般荒唐。
府库被他挥霍尽了,便在西园悬出卖官的公开价格:二千石官,交钱2000万文;四百石官,交钱400万文。县令、县长,当面议价。缺有好坏,价有高低。到富庶地方去的,交现款; 贫穷地区,先议好价,到任以后加倍交纳。这是公开的。还有 “黑市”交易: 三公,1000万钱; 卿,500万钱。除了皇帝这个位子不卖外,其它官位都可以拿钱买。
有个名叫崔烈的人,是冀州名士,官至九卿,他通过灵帝的傅母交上500万钱,买得个司徒。在授他司徒那天,百官齐会。灵帝回头对他的一个倖臣小声说:“这官卖亏了,当初该要他1000万!”崔烈虽然得到三公之一的司徒,但声名狼藉。
三、黄巾起义
宦官弄权放纵,灵帝荒淫无道,官僚地主贪残奢靡,使原本就已十分尖锐的阶级矛盾达到白热化,引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民大起义。
这场起义的组织者和领导人是张角,巨鹿人。他的家世不可考。他是以一个教主的身份出现在劳苦大众面前的。他奉事黄老,是太平道的创始人。他向人民揭露统治者的贪婪、虚伪,主张平等、平均,自食其力,反对压迫、不劳而食。他用符水给人们治病,向他们灌输反抗思想,鼓动他们起来造反。经过十几年的努力,串联了青、徐、幽、冀、扬、荆、兖、豫八州30万人。他把他们分为36万,大方一万余人,小方六、七千人,设渠帅领导。
张角选定中平元年 (184),即甲子年的三月五日起义。他向徒众宣言: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派人在京师洛阳及州郡的府门上书写 “甲子”两字,作为进攻的目标。
荆、扬方面的渠帅马元义往来洛阳,探听虚实,还收买了宦官封谞、徐奉作内应。
不料,离预定起义时间一个月,起义队伍内部出了一个叛徒——唐周,他向官府告了密,马元义被捉住车裂,宫廷卫士和被指控为张角教徒的人,也死了1000多人。
当灵帝得知宦官与马元义勾通时,大为震怒,他宣召宦官首领张让,训斥道:“你们常说 ‘党人’ 图谋不轨,把他们禁锢起来,还杀了很多。现在,你们当中有人与张角私通,该不该杀?”
张角得到事变的消息后,马上派人驰告各方起义,数十万劳苦大众揭竿而起,他们头裹黄巾,故称“黄巾军”。张角自称“天公将军”,他的弟弟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兄弟三人是黄巾军的最高统帅。起义军的主力集中在冀州、颍川、南阳三个地区,分别由张角兄弟、波才及张曼成领导,矛头直指京师——洛阳。
消息传到洛阳,举朝震恐。江山不稳,灵帝也顾不上跑驴玩狗了,慌忙召开御前会议,研究对策。文官武将大都主张武力剿灭,惟有那位曾劝谏灵帝不要搞私产的吕强,建议释放“党人”,笼络人心。灵帝采纳了这个建议。又有郎中张钧主张诛杀宦官,以谢天下,则可不动干戈,而大乱自平。灵帝听罢,斥曰: “此真狂子也!”这位以宦官的衣食为父母的天子,虽然对某些宦官与张角私通而感到愤慨,但他认为,宦官中还有好人。结果,忠心耿耿的张钧被宦官加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杀了。
于是灵帝任命皇后同父异母的哥哥何进为大将军,督率大军驻守洛阳周围的8个要塞, 保卫京师; 任命皇甫嵩、 朱为左、 右中郎将, 率帝国军队的主力进剿对洛阳威胁最大的颍川黄巾军; 遣北中郎将卢植率军进剿冀州黄巾军。
朱带领的官军进至颍川境内, 便遭到波才指挥的黄巾军的迎头痛击, 朱狼狈而逃。波才又挥军迎战皇甫嵩部,把他们围困在长社(今河南长葛)。但是,义军毕竟是一群没有经过战争训练的农民,缺乏作战经验,他们依草扎营,皇甫嵩乘风纵火,火烧义军营寨, 骑都尉曹操也带来一支官军助战, 败将朱重整旗鼓, 杀了回来。 颍川黄巾军战败。
张角兄弟指挥的冀州黄巾军大败卢植,汉灵帝一气之下,撤换卢植,改派东中郎将董卓去冀州前线指挥作战。谁知,董卓也不是张角兄弟的对手,被杀得溃不成军。这时,灵帝接到颍川方面的捷报, 他给皇甫嵩、 朱等人加官晋爵, 命令皇甫嵩火速北上, 进击张角; 令朱进剿南阳张曼成部。 在这关键时刻, 张角病亡。 张宝、 张梁指挥义军英勇奋战, 最后失利。 南阳黄巾军也败于朱之手。
听说“黄巾贼”被剿灭,灵帝大为亢奋,改元“中平”。他一面封赏将士,一面对起义群众进行血腥报复,每郡被杀的黎民,都有数千人。
原本即已腐朽的东汉帝国,经黄巾军有力的一击,摇摇欲坠。
在东汉帝国临终的哀叹声中,年方34的灵帝结束了短暂而荒唐的一生。这是中平六年 (189) 的事。他被葬在洛阳西北的皇陵区,陵高12丈,周回300步,号 “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