愍帝司马邺
永嘉五年(311)六月,匈奴族建立的汉国皇帝刘聪派兵攻破洛阳,将晋怀帝俘往平阳。晋朝的一些文武大臣或是出于忠心,或是出于野心,纷纷推出一位皇室成员作为招牌,组建行台,树立山头,发展势力。其中,司徒傅祗在河阴 (今河南洛阳东北)、大将军苟晞在仓垣 (今河南开封东北)、大司马王浚在幽州 (治蓟县,今北京西南)所建的三个行台,后来都没有成气候,只有荀藩在密县 (今河南密县) 建立的行台得到了成功。
荀藩最初推琅邪王司马睿为盟主,可是,司马睿正忙于经营江南,对收拾北方残局不感兴趣,荀藩只得物色别的皇室成员。正在此时,秦王司马邺从洛阳出逃,到了密县,荀藩见到这位12岁的小外甥,喜出望外,立刻将他供奉起来,随后便转移到了许昌。这里有一支几千人的流民队伍,由天水人阎鼎率领,正准备打回中国西部的老家去。荀藩见阎鼎很有才能,又有这么多人,便封了他一个豫州刺史,依靠这支队伍来维持局面。
这时,中国西部也正在经历一场大灾难。刘曜攻破洛阳之后,随即又挥师西进,于永嘉五年(311)九月攻陷长安,杀了镇守长安的晋南阳王司马模。战争加上天灾,使关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饥荒,遍地都是白骨,一百个人中只有一、二个人能够活下来。百姓遭了殃,刘曜却得了福,他被汉主刘聪封为车骑大将军、雍州牧,镇守长安。
不过,刘曜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晋朝的臣民并没有停止抵抗。南阳王司马模被杀以后,他的部下冯羽太守索綝、安夷护军麹允和频阳令梁肃等从长安逃往安定(治临泾,今甘肃镇原西南),中途在阴密(今甘肃灵台西南)碰上安定太守贾疋和氐、羌族首领正要送子弟到汉国做人质,索綝等便说服他们一起返回临泾,商议恢复晋室,并推举贾疋为平西将军,率众五万进军长安,雍州刺史麹特、新平太守竺恢和扶风太守梁综立刻率众十万与之会合,经过大小数百次战争,大败刘曜,声势大振,关中各地汉族和少数民族人民纷纷响应。
阎鼎听说关中形势大好,决定带着司马邺入关,占据长安,以号令四方。荀藩等人都是山东人,不愿西去,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挡不住阎鼎,便在路上开了小差。阎鼎带着司马邺,率队伍西行到蓝田,派人通知贾疋,贾疋又将他们接到雍城暂住。
贾疋等经过几个月的围攻,刘曜连战皆败,被迫于永嘉六年 (312) 四月放弃长安,驱掠关中士民男女八万余人退往平阳。九月,贾疋等在长安立司马邺为皇太子,建立行台,以阎鼎为太子詹事,总管一切政务,实际行使宰相职权。永嘉七年 (313) 四月,晋怀帝司马炽在平阳被刘聪毒死的消息传到长安,司马邺遂正式即位,称愍帝,改元建兴。
愍帝司马邺,字彦旗,生于永康元年(300),是晋武帝的孙子,其父为吴王司马晏,邺因出继于秦王司马柬,故袭爵为秦王。9岁时被封为散骑常侍、抚军将军,13岁立为皇太子,当皇帝时只有14岁,当时的长安城,刚刚经过浩劫,满目荒凉,户不过百,蒿草和荆棘多得象森林,政府和私人的车乘加到一起只有四辆,朝廷百官既无官印,也无朝服,连执板也是临时锯些桑木板写上个官号凑付着用。小皇帝不管事,军国大事全由卫将军、领太尉索綝负责。为了改变被动挨打的局面,下了道诏令,以南阳王司马保为右丞相,都督陕西诸军事,琅邪王司马睿为左丞相,都督陕东诸军事,让幽并二州的地方官和左右丞相各帅精兵劲卒,分别进攻平阳、洛阳和入卫长安。然而诏令等于一张废纸。司马睿以刚刚平定江南,无暇北伐为理由,拒绝出兵。只有范阳人祖逖主动要求北伐,司马睿封了他一个豫州刺史的空头衔,给了他一千人的粮食和三千疋布,连武器都不给,让他自己去招募。祖逖只得带着自己的部曲百余家渡江北上,在淮阴打造兵器,又募得二千余人。这支小小的队伍自然救不了燃眉之急。至于其他各地,也都拥兵自重,谁也不愿为这个末代皇帝卖命。
刘曜却并没有放松对长安的进攻,愍帝即位当年的九月,刘曜乘麴允、索綝率晋军主力在外围作战,长安空虚,派部将赵染率精骑五千夜袭长安,攻入外城,杀掠千余人。建兴二年、三年又两次进逼长安。愍帝几次下令总管长安以西军事的右丞相司马保发兵入援,司马保都托辞不发。麴允打算带着愍帝去投奔司马保,索綝坚决不同意,说:“皇帝一落到司马保手中,他必定篡权谋私,为所欲为。”司马保得知后,更加不受控制,长安以西各地干脆断绝了对朝廷的物资供应。百官无粮,只能采集野生的黍麦充饥。倒是远在西边的凉州牧张轨还没有忘了晋朝皇帝,特地派部将王该率领凉州兵步骑五千入援,于建兴四年(316) 四月到达长安,并且带来了当地上贡的各种土特产。不过,这也仅能略得安慰而已。
麴允、索綝这两个在长安掌握实权的人,都没有雄才大略。只知道用封官加爵的办法去笼络人,指望得到关中各地地主武装的支持。因此,不光郡守都有征、镇将军的武职称号和符节,加了侍中、常侍等文职头衔,连各地大小坞堡的主帅,也都给予银印青绶和将军称号。可是,由于对一般士兵的生活毫不关心,所以将领都骄横不听指挥,士兵则怨愤离心,没有战斗力。
建兴四年(316)八月,刘曜再次围攻长安。附近各郡纷纷领兵来救,屯于灞上,见刘曜兵多势盛,都不敢继续靠近。司马保也派部将胡崧率西部诸郡兵入援,在长安城西四十里的灵台击败刘曜之兵,但因与麴允、索綝早有矛盾,便屯兵渭北,不愿再进。刘曜见各路晋军均观望不前,便全力攻城,旋即攻陷外城,愍帝君臣退守小城。此时,城中即无粮,又缺兵,一斗米卖到黄金二两,大部分人不是饿死,就是逃走。只有几千名凉州兵仍在克尽职守,毫不动摇。后来,愍帝也断了粮,麴允遍找皇家仓库,总算找到几十块酒曲,让人把它碾成碎末,做成粥汤给皇帝充饥。不久,连这点东西也吃光了。这时已是十一月,隆冬时节,天寒地冻,又挨饥受饿,自然不是滋味。愍帝实在受不了,哭着说: “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又没有救兵,还是投降了吧。”派人与刘曜联系好之后,愍帝便于十一月十一日在群臣的号泣声中,出长安东门向刘曜投降。西晋遂告灭亡。
愍帝司马邺被送往汉国都城平阳,汉主刘聪封他为光禄大夫,怀安侯。从此,这位亡国之君开始了他的屈辱生活。刘聪出去打猎,他得穿上戎装,拿着戟在前面开道。沿途百姓有认识的,往往指着他说: “这就是从前在长安的天子!” 于是人们便围观起这个末代皇帝来。刘聪在光极殿大宴群臣,他得去斟酒、刷酒具。刘聪上厕所,他得拿着便桶的盖。每逢见到这种情景,晋朝旧臣便只能在旁边落泪,还不敢哭出声来。有一次,尚书郎辛宾实在悲愤之极,站起来抱住司马邺放声大哭,立即被刘聪杀掉。司马邺虽然忍气吞声,苟且偷生,刘聪却还是不能留他活命。东晋建武元年(317)十二月,这个末代皇帝和他的前任一样,在平阳被毒死,时年1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