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南北对峙

伐楚之战虽然草草而终，齐桓公却挣足了面子，巩固了自己的霸主地位。得意之下，他有点忘乎所以了，干了一件令郑文公深恶痛绝的事。他擅自做主，越俎代庖，把虎牢关赏赐给了郑国大夫申侯。

虎牢关是郑国的土地，申侯是郑国的大夫。齐桓公自作主张，把郑文公摆在哪里呢？这件事情郑文公能不生气吗？在郑文公看来，齐桓公是故意让他出洋相。这也难怪，自齐桓公称霸以来，中原诸国唯一敢挑战其霸权的，就是郑厉公。现在郑厉公死了，齐桓公就不把郑国放在眼中了。

确实，齐桓公的手伸得太长了。不仅伸向郑国，连周王室的内政也要干涉。

此时周惠王已经年老，长子姬郑按理说应当继承王位，但王后却宠爱小儿子姬带。周惠王经不起女人的枕边风，心生了更换太子的念头。要更换太子并不容易，以“尊王”为口号的齐桓公迅速召集各诸侯，商讨解决周王室内部问题。齐、鲁、宋、卫、陈、郑、许和曹八国君主齐聚一堂，达成共识，拥护姬郑为王太子。

强硬的齐桓公并没有将周天子的权威放在眼里，这使周惠王气急败坏。老国王也耍起阴谋手段，积极拉拢郑文公。当年周惠王落魄时，正是在郑厉公支持下复辟成功的，周王室与郑国的关系也因此得以改善。周惠王派密使会晤郑文公，转告说：“我支持你联合楚国，并让晋国支持你，这样郑国就可以安定了。”楚和晋两国并未受到齐国的制约，周惠王情知中原诸侯多听命于齐桓公，便扛出楚和晋两国来给郑文公打气，怂恿他背叛齐国。

郑文公得到周王的支持后，决心退出中原联盟。在八国会议即将签订支持太子姬郑的盟约前，郑文公中途退场。拒绝承认齐国的盟主地位，并转而与南方的楚国联合。

郑文公立场的改变令楚成王喜出望外。

八国联军发动的伐楚之役颗粒无收，楚成王敏锐地发现齐国无意与楚国发生正面军事冲突。如今郑文公背齐联楚，证明中原联盟并非铁板一块，各诸侯国只是貌合神离。

有了郑国的加盟，楚成王决心再度实施北进计划。

北进的第一个目标是淮河流域的弦国，弦国与黄国、江国、柏国和道国等国相邻。并组成军事攻守同盟，这个同盟的背后还有齐国的支持。楚国要拿弦国开刀，以震慑其他小诸侯国。

弦国拒绝归附楚国，从这点看颇有骨气。可惜弦国国君是个庸才，既不投降，也不修武备，只是将国家的命运寄托在同盟国身上。斗谷於菟率楚军对弦国发起进攻，弦国守军溃不成军。弦国国君落荒而逃，投奔黄国去了，这个淮河南岸的小国被楚国吞并。

面对南方联盟的攻势，齐国并非无所作为。齐桓公纠集齐、宋、陈、卫和曹五国军队，对背信弃义的郑国发动进攻，包围新密城。

楚成王采取围魏救赵之计，佯攻许国。许僖公十万火急，向齐桓公求援。齐桓公正在郑国境内作战，见到告急文书后，不得不放弃对郑国的进攻。下令联军向东进发，以解许国之围。

联军抵达许国后，楚成王见调动齐国军队的目的已经达到。郑国的军事险情已经排除，无意与中原联军纠缠，便引军撤去。

齐桓公虽然雄霸中原，仍无法阻止倔强的楚国人向中原渗透。

齐桓公虽然解了许国之围，许僖公非但没有感恩戴德，而且在蔡穆侯的怂恿下投奔楚国阵营。在蔡穆侯与许僖公看来，楚国比齐国更加强大。这些在夹缝中生存的小诸侯国，不投靠齐国，就得投靠楚国。要是两边都不投靠，很快就会遭遇灭顶之灾。

为了争取楚成王的同情，许僖公自己反绑双手，嘴里衔着玉璧。官员们穿着孝服，扛着一口棺材，跑去见楚成王。

楚成王没见过这种架势，这个“南蛮之王”显然对复杂的中原礼节缺乏了解。他找来了学识渊博的逢伯，询问此事该怎么办。逢伯说：“这有一个典故，当年周武王灭商后，纣王的哥哥微子就是这样做的。周武王亲自为他松绑，接受他的玉璧，烧掉他的棺材，恢复他原来的地位。”

楚成王一听，心里佩服极了。这中原不愧是文明发达，道道这么多。他效法周武王，给许僖公松了绑，烧了棺材，接受他的归顺。

郑国与许国先后投靠南方的楚国，齐楚争霸的格局已经形成。两大强国争霸的方式是通过争夺诸侯国的控制权，齐桓公与楚成王就好像是棋盘里的将帅一样，并不面对面地一决高低，而小诸侯国则是两大霸主手上的棋子。

楚成王占有先手，但齐桓公很快反击了。

公元前653年（齐桓公三十三年，楚成王十九年），齐国军队兵临郑国的都城之下。郑文公实在够倒霉的，郑国的地理位置决定其国家命运波澜起伏。楚国人视其为北进中原之跳板，而齐国人则视其为阻挡楚国人的缓冲区。

郑国大夫孔叔对郑文公说：“俗话说：心志不坚强，何必怕屈辱呢？现在齐国人来进攻，如果既不能坚强，又不能软弱，那么国家就会灭亡了。老臣恳请您向齐国屈服，以拯救国家。”

郑文公没有更好的选择，他掂量了一下。毕竟齐国在中原是老大，况且郑国周边的大大小小诸侯国都唯齐国马首是瞻。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心一横，厚着脸皮又投奔齐国阵营了。

齐桓公在与楚成王的较量中，又扳回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