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我是》中外哲理诗赏析

《田地·我是》中外哲理赏析

我是圆圈;

我是点点。



我是空虚;

我是饱满。



我是静止;

我是发展。



我是衰迈;

我是华年。



我是可摸的平面;

我是无底的深渊。



我可以有减无增;

我可以有增无减。



我有时小得不可捉摸;

我有时大得难以计算。



我是忧患;

我是喜欢。



我能成为锁链;

我能变成花环。



我是完整的自己,

我是我的对立面。



诗的方式与数学的方式相悖,正如别林斯基在《一八四七年俄国文学一瞥》中所说:“政治经济学家靠着统计数字,诉诸读者或听众的理智……诗人靠着对现实的活泼而鲜明的描绘,诉诸读者的想象。”但中世纪著名数学家普罗卡拉斯却认为:“哪里有数,哪里就有美”,近年的新潮批评更宣称“诗的最高形式是数学”,似乎数字和诗美天然地联系在一起,未免绝对化。平心而论,一般情况下,用以表示数目的数字,单调、枯燥、乏味,的确不宜于诗。但是,一些技巧高明的诗人,又常以数入诗,化数为美,在他们的妙笔之下,抽象的数字变成诗歌中具体生动的形象,情趣横生,诗意盎然,往往产生独具的艺术魅力,给人以特殊的艺术享受。有人把诗歌巧用数字的方式归纳为对仗式、层递式、重迭式、夸张式、铺垫式、算式式等,都在修辞技巧的范围内。真正以某个数字为诗题对之加以表现,似还未见。田地这首《我是○》,不仅选取了数字作诗题,而且选取了数字中无价值的“○”,深入开掘其内涵,托物喻怀,涉笔成理,把本无任何意义的“○”,成就为一首颇有启迪意义的好诗。可见“诗有别材”,信然。

作者在标题中就把“○”人格化,全诗十小节二十句,每一句开头都以“我”领起,让“○”作第一人称的“自我表现”。“○”首先夫子自道:“我是圆圈”,实话实说,颇有自知之明。“圆圈”标志着完成、结束,因为它是封闭的。但紧接着第二句“我是点点”,已从完结变成初始,一个“圆点”也就是一个“原点”,从它出发可以作无限的延长线,它具有无限的发展可能性。“圆圈”是一无所有的一片“空虚”,但“圆圈”又可包容万有。地球是浑圆的,天体是浑圆的,宇宙也是浑圆的,一切都涵容在这无边无沿的“生存圆圈”之中,所以又可以说“○”这个“圆圈”是最为“饱满”的。作为“圆圈”的“○”,是“静止”的,但作为“原点”的“○”,则无疑是“发展”的。纸上画出的“○”,是一个“可摸的平面”;但现实中的“○”,就可能是“无底的深渊”。比如阴谋设计的“圈套”,比如伪装着的“陷井”,比如埋伏着的“包围圈”,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到,一旦陷进去则难以脱身、终归灭顶。“○”在数轴上,可以朝负方向一直减少到“小得难以捉摸”,也可以朝正方向一直增多到“大得难以计算”。一个又一个“○”相扣相连,可以串成一条囚禁人的锁链;然而“花环”也是“圆圈”,它带给人的却是胜利与光荣。可见,“○”这个数字,也和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一样,既是“完整的自己”,又是自己的“对立面”,都是矛盾双方的集合体,是对立统一的存在物。这首诗的作者在深入开掘“○”的内涵时,正是运用的辩证思维,每一小节的两行诗,两两相对并列,表达相反的意思,又有相成的效果。作者的全部诗情哲思,正是借助两两相对的并列诗句形成的反向张力,释放出来的。

在所有的数字中,似乎无意义无价值的“○”,也许是最具潜信息的一个数,它的内涵几乎是不可穷尽的。它的“圆圈”的形状也最具暗示、象征意义。古代哲学中讲的“太极”是一个“圆圈”,认识论上否定之否定规律所讲的“正反合”也构成一个“圆圈”,还有美学上所说的“圆美”,等等。世界原本一无所有,但太初有为,从“○”开始,无中生有,终至万有,成一大干世界;然大千世界的万事万物,终要过往消失,有归于无,恢复为“○”,“○”是一切事物的最终结穴。面对“○”默作玄想,真觉妙不可言,感悟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