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与永恒拔河》中外哲理诗赏析

《余光中·与永恒拔河》中外哲理诗赏析

输是最后总归要输的

连人带绳都跌过界去

于是游戏终止

——又一场不公平的竞争

但对岸的力量一分神

也会失手,会踏过界来

一只半只留下

脚印的奇迹,愕然天机

唯暗里,绳索的另一头

紧而不断,久而愈强

究竟,是怎样一个对手

踉跄过界之前

谁也未见过

只风吹星光颤

不休剩我

与永恒拔河



余光中是一位富有哲人气质的诗人。有些诗虽然不是长篇巨著,却可以写得博大精深,从沉邃的哲理方面来把握,这首《与永恒拔河》就正是这样的诗作。

这首诗以“拔河”为喻,探索了生命的价值与意义,是对生命哲学的沉思,是对生命真谛的答卷。内涵丰蕴,给人启迪。

这首诗是发自议论,没有抒情,没有意境,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诗的意象“拔河”。“拔河”是一种体育项目,为大家所熟知。这里紧紧扣住“拔河”来写,写的却又不仅是“拔河”。简言之,它是以“拔河”为喻,写人生就是一场竞争角逐,写人的生命跋涉长途,写人与命运的抗争。

人生苦短,即使是高寿也不过百岁左右。人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浪花一朵。时间是永恒的,人生是短暂的,这个万古恒新的问题不知触发了诗人多少灵感,使得他们为此吟哦感喟,所以陈子昂发出了:“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的悲叹;苏轼发出了:“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慨叹等等。余光中对这一生命现象也很敏感,他在《或者无所谓春天》中,描写人的悲剧的必然性,说“是一种分期自缢”,早早晚晚都逃脱不了生命的凋谢。人生就是一种“不放糖的咖啡”。

诗一开始,第一个字就是触目惊心的“输”字,第一个句子就是否定性的判断句:“输是最后总要输的。”指的就是生命的终结。不管是谁,都是逃不掉这种悲剧性的命运的。这种悲剧是永恒的。所以诗人说:早就料到了那输定了的结局,这是铁定的事实。

以“拔河”为喻,体育场上的拔河,是可以看到你的对手的,而人的生命的拔河对手却是“谁也未见过”,但你能感觉到对手的特别强大,它是稳握胜利的。结论就是:“最后总归要输”,以致于“连人带绳都跌过界去,于是游戏终止”。这里字面上写的是体育竞赛,实际上写的是短促的生命与无限的时间的竞赛。诗人说:这是“一场不公平的竞争”,因为双方的力量过于悬殊。

但诗人可贵之处:他不是悲观主义者,不会懈怠自己的生命,没有厌世绝望情绪,而是在有限的生命里,不断追求、奋斗、创造。这就是:“唯暗里,绳索的另一头,紧而不断,久而愈强”,也就是:紧紧拉住绳子的另一头,毫不懈怠永远不停地拉下去。这样有时候“对岸的力量一分神,也就会失手”,使你在刹那间出现了奇迹。这就是“愕然天机”。这说明凡是有理想有志气的人,积极抓紧时间,不要虚掷,就可以不断创造生命的价值。由于在长期顽强的抗衡中,而利用机会赢得了这样那样的“奇迹”。反之,如果一开始就泄气,一拉不动就马上放手,那“奇迹”和“天机”就永不会出现。

大写的“人”啊,还是不要屈服于命运吧!拉住绳子不放,这本身就在创造着价值,就是生命在战斗在发光发热。人对命运抗衡的结果,虽然不能取得物质生命的长久胜利,但还可以把物质生命转化为精神生命,在精神生命中获得永恒。例如:有些为国为民立下不朽功勋的人,有些创造发明为子孙后代造福的人,有些写出了传世作品的人等等,这些人的精神生命就可以千古不朽,随历史的发展永恒存在。

诗人对待生命时间的态度就是:“只风吹星光颤,不休剩我,与永恒拔河。”这就是一种在有限的生命中,相对地“与永恒拔河”的表现,余光中正是这样做的。他在短暂的60余年的生命中,著作等身。如从1948年发表诗作时算起,他在文学创作与翻译的赛场上,已与时间拔河了长达44年之久,他的生命放射出了绚丽的光彩。著译了50多种书,就是他生命的成绩单,令人钦佩而敬重。

当我们正确地理解了这首诗,不是可以得到一种“与永恒拔河”的激励力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