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乔吉
肝肠百炼炉间铁,富贵三更枕上蝶,功名两字酒中蛇。尖风薄雪,残杯冷炙,掩青灯竹篱茅舍。
此曲以“悟世”题,意境孤峭冷厉,字里行间渗透了一个饱阅世事艰辛的人对人生哲理的一种深刻领悟。
“肝肠百炼炉间铁”,落笔就给人一种不可抵御的凉意:历尽人世沧桑,饱尝世态炎凉之后,作者的心已像那经过千锤百炼的铁一样,坚硬,冰冷。这一句以表明他所悟之深,所信之坚。也正为此,在世人必以为人生最大要义而争先顶礼膜拜的富贵、功名二事,在作者眼里则不过是“枕上蝶”、“酒中蛇”,如梦如幻,毫无价值。这里,作者巧妙地化用“庄周梦蝶”(见《庄子·逍遥游》)、“杯弓蛇影”(见应劭《风俗通义·怪神》)二典,精炼,贴切地表达了他鄙视功名利禄的淡泊情怀,且读来有如禅语机锋,凝练机智,发人深省。
表明心志以后,作者笔锋一转,描写了一幅严冬之景:凄厉的寒风卷着飞雪,在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在青竹掩映下的茅屋里,心如坚铁的主人却甘愿以残杯冷炙为食,以荧荧孤灯为伴……这几句表面写景,实字字融情,如一把冰冷的利箭,直刺读者心头,使人在先前的凉意中又添无限寒意:在这人人追名逐利,如蝇逐血、人情薄如纸的社会里,除了甘于困顿、寂寞和淡泊外,他还能期望什么呢?
乔吉这首词不仅是他本人人生观的艺术外现,同时也代表了整个封建社会正直的知识分子的观点。他们大多才华横溢,又苦无知音,怀才不遇,思想上难免产生消极厌世情绪。尽管如此,乔吉词所表现的遗世孤愤、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精神,仍是极可宝贵的。晋代刘琨也曾有“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重赠卢谌》)诗句,同样一个比喻意象,刘琨却是悲叹自己本来刚强的人格,在经历了世事磨折后,变得柔弱不堪,任人摆布了。与刘相比,乔吉词中透过消极厌世而深藏于中的那种追求人格清高的坚毅、执着,不就显得更加可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