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其八)·[晋]陶渊明》原文与赏析

[晋]陶渊明

青松在东园,众草没其姿。

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

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

提壶挂寒柯,远望时复为。

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

陶渊明所作《饮酒》二十首,王瑶编注《陶渊明集》认为作于晋安帝义熙十三年(417)秋,陶渊明五十三岁。此诗原列第八首,作者以孤松自喻,表现自己高洁坚贞的人格。

诗的前六句,写青松。“青松在东园,众草没其姿”,在天气和暖的日子里,众草也长得十分繁茂,所以青松在东园,它的姿色似被众草所掩没。可当秋冬来临,浓霜摧绝了众草之后,青松的高枝便显得格外挺拔,所以说“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凝霜,严霜,浓霜。殄,灭绝。异类,指众草,卓然,挺拔的样子。这开头四句,写出了青松耐寒的品格,化用了《论语》所载“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的孔子的论述。“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二句,则写青松耐孤独的品格。当松树连成树林时,不为人们所留意;可当它独自生长在原野上时,大家便啧啧称奇了。

陶渊明的作品中,多处写到松树。如《和郭主簿》:“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另一首《饮酒》诗:“厉响思清远,去来何依依,因值孤生松,敛翮遥来归。”《闲情赋》:“栖木兰之遗露,翳青松之余阴。”《归去来兮辞》:“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陶渊明生平坎坷,然性孤高耿直。他辞去彭泽县令的故事,最能充分说明这一特点。萧统《陶渊明传》说他任彭泽令时,“岁终,会郡遣督邮至,县吏请曰:‘应束带见之。’渊明叹曰:‘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即日解绶去职,赋《归去来》”。可见,陶渊明赞松的耐寒、耐孤独,也正是表现自己的性格。

诗的后四句,写作者的行动、感想。“提壶挂寒柯,远望时复为”,提着酒壶,把酒壶挂在松树枝上,时时悠悠远望。柯,树枝。因为陶渊明特别欣赏寒天的孤松,而作此诗时确也时值深秋,所以说“寒枝”。“远望时复为”,陶澍《靖节先生集》注:“此倒句,言时复为远望也。”这两句,写出了对青松的喜爱,也写出了作者的悠闲神态。继而,作者更觉得飘飘然如超然物外,“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我生在世上,犹如在梦幻之中一样,为什么要把自己束缚在尘网之中呢?绁,牵制。尘羁,尘俗的羁绊束缚,犹言尘网。诗的最后两句,当然是流露了作者的消极情绪,但也写出了作者因陪伴着青松而忘情于世的情形,充分表达了对青松的喜爱。

这首诗,题目虽是《饮酒》,实际犹如一首赞美青松的咏物诗。从陶渊明对青松的赞颂当中,我们可以领会“寄言立身者,勿学柔弱苗”这一深刻的哲理。

全诗采用了即景生情的手法来写,前六句写景,后四句抒情。而前六句的写景当中,又景中寓情。这种情景相生的写法,读起来,颇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