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乌江亭·[唐]杜牧》原文与赏析

[唐]杜牧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乌江亭,即现在安徽和县东北的乌江浦,传说是项羽兵败自刎之处。杜牧会昌中官池州刺史时,过乌江亭,写下了这首充满哲思的咏史诗。

全诗以项羽自刎乌江的史事,说明如何对待成败问题的看法,诗人认为“胜败乃兵家常事”,好男儿在失败面前要能“包羞忍耻”,败不丧志,坚韧不拔,那败也可能转化为胜。成败关键在人,在人的意志、毅力、胆略和能否获得群众的拥护。

据《史记·项羽本纪》:“项王乃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舣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是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曾叱咤风云,“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自责自愧,终于自刎而死。杜牧认为项羽不能“忍耻包羞”,看不到事物可以转化的规律,江东多才俊之士,如重整旗鼓,总结经验教训,“卷土重来未可知”。

对于杜牧的这种说法,后人有不同议论。宋人胡仔在《苕溪渔隐丛话》中提出异议:“牧之题咏,好异于人。”“好异而畔(叛)于理……项氏以八千人渡江,败亡之余,无一还者,其失人心为甚,谁肯复附之?其不能卷土重来,决矣。”就项羽论之,很有见地。王安石同意胡仔的看法,也写了一首《乌江亭》:“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为君王卷土来?”清人吴景旭反驳胡仔一派的说法,说杜牧正是“用翻案法,跌入一层,正意益醒”(《历代话》)。我们如果从历史研究的角度来探讨这个问题,胡仔的指责是有道理的。项羽刚愎自用的悲剧性格,决定了他不可避免地会出现难挽既倒狂澜的败局。他曾误责韩信,气死范增,鸿门失算,乌江自刎符合他性格发展的逻辑;项羽难以卷土重来,也符合当时的楚汉双方情势。但是诗人“咏史”,多为由“史”引发出自己的感情和观点。而自己的感情基础又植根于当时的社会生活和个人的世界观。我们透过诗作,正可窥见诗人当时的心境,以及他们所处的环境。清代吴乔说:“古人咏史但叙事而不出己意,则史也,非诗也。”(《围炉诗话》)因此不能将“咏史”诗看成“史”,也不可当作“论”,以史论来考核。诗人论史,不可能也没必要对历史作全面分析,作出合乎规律的结论,只是就某一方面,表明自己的观点。杜牧在《乌江亭》中,旨在激发人要有包羞忍耻的胸怀,期在必胜的信心,百折不挠的精神,发愤图强的毅力,切不可一遇挫折便灰心丧气,一蹶不振。胜败之事从来是难以预料的,项羽如能痛悔前非,取得江东子弟的支持,卷土重来“未可知”,也有着可能性,讲得留有余地。杜牧这种处事的道理,对我们还是有启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