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世贞
飞来五色鸟,自名为凤凰。千秋不一见,见者国祚昌。响以钟鼓坐明堂,明堂饶梧竹,三日不鸣意何长。
晨不见凤凰,凤凰乃在东门之阴啄腐鼠,啾啾唧唧不得哺。
夕不见凤凰,凤凰乃在西门之阴媚苍鹰:愿尔肉攫分遗腥。
梧桐长苦寒,竹实长苦饥。众鸟惊相顾,不知凤凰是钦䲹。
王世贞这首《钦䲹行》,以钦䲹冒充凤凰,讥刺权奸严嵩欺世盗名、祸国殃民,也使人从中获得“上者未必贤”的哲理启示。
钦䲹,神话中人物。据《山海经·西山经》中说,他与钟山之子在昆仑山的南面杀死葆江。天帝处死了他们。钦䲹则化为大鹗,形状如雕而有黑纹,白头赤喙,爪如虎爪,声如晨鹄。诗中写钦䲹冒充神鸟“自名为凤凰”。相传凤凰羽分五色,千年一见,见后国运昌盛,天下太平。君臣误将钦䲹当凤凰,将它供奉在举行国家大典的宫殿之上,并供给其任之栖息的梧桐,供其食用的竹实。那知道,晨间见不到这“凤凰”,它是到东门的阴暗处去啄食腐鼠去了;晚上看不到这“凤凰”,它是到西门的角落里去向老鹰讨好,想分享一点腥肉。真正的凤凰是高贵的鸟,《庄子·秋水》:鹓雏(凤的别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鸱得腐鼠,鹓雏过之,仰而视之曰‘吓’。”后人也用“腐鼠”比喻庸人所好,贤人所恶的东西。钦䲹不栖梧桐,不食竹实,这使“众鸟惊相顾”,可是还“不知凤凰是钦䲹”。诗人对伪善者的鞭挞是无情的。
严嵩是明弘治进士,授编修。正德末,由南京翰林院召为国子祭酒。嘉靖中,历南京礼部、吏部尚书,事大学士夏言甚恭谨,后擢武英殿大学士,入直文渊阁,仍掌礼部事,虽年已六十余,然朝夕值西苑,从未一日休息,以此骗得皇帝的信赖,得以进为内阁首辅。在内阁二十一年,以子严世蕃和赵文华等为爪牙,专权国事,排斥异己,任用私人,吞没军饷,废弛战备,致国库空虚,财政枯竭,倭寇入侵。当时《京师人为严嵩语》就这么说:“可笑严介溪(即严嵩),金银如山积,刀锯信手施。尝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人民对窃踞高位的严嵩深恶痛绝,王世贞把他比作冒充凤凰的钦䲹,揭下了他的假面,挖出了他的心肝。
钦䲹往往插上五色羽冒充凤凰,这才能栖于“明堂”之上。如果不识其真面目,还“明堂饶梧竹”,对它恭维不已。假如细加审察,它晨到东门之阴啄腐鼠,夕到西门之阴媚苍鹰,就能发现原来“凤凰是钦䲹”。这就告诫人们,不要为其假象迷惑,不要因其居高而迷信,而要认清本质,决不让钦䲹之类混下去,相反却要群起而攻之,拔掉它的色羽,使之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