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谢脁
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
徒念关山近,终知返路长。
秋河曙耿耿,寒渚夜苍苍。
引领见京室,宫雉正相望。
金波丽鳷鹊,玉绳低建章。
驱车鼎门外,思见昭丘阳。
驰晖不可接,何况隔两乡?
风云有鸟路,江汉限无梁。
常恐鹰隼击,时菊委严霜。
寄言罻罗者,寥廓已高翔。
谢朓从荆州(今湖北江陵)随王府被召回下都建业(今江苏南京)时,写下这首诗,向同僚表达了忧惧悲愤的心情,反映了诗人于艰危中仍保持坚定信念,受挫后仍不堕初志的情怀。
南齐永明九年(491)春,谢朓转为随王文学,随府赴荆州,于永明十一年(493)秋召回京都。召回的原因,乃萧遥光说谢朓“昔在渚宫(在荆州,今属湖北沙市),构扇藩邸,日夜从谀,仰窥俯画”,意谓他在王室中煽动滋事,挑拨离间。齐武帝萧赜便把他召回了。实际上他成了王室间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谢胱这次入京是乘船顺江而下的,从诗题看,大概在过了板桥之后,于新林浦稍事停留,晚上又从这里发船,驶向相距三十华里的建业。诗正是写夜间从新林到建业的景色和感受。
“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徒念关山近,终知返路长。”开头两句被杨慎誉为“妙绝”的开端,弥漫壅塞于诗人胸中的痛苦,与那日夜奔流的无边无际的江水异质而同构,正是在这种悲悒的情绪支配下,诗人觉得“徒念关山近,终知返路长”,诗人知道与金陵是接近了,可是返回荆州的路程却变长了。在“秋河曙耿耿,寒渚夜苍苍”的环境中,诗人“引领见宫室,宫雉正相望”。所望的“金波丽鳷鹊,玉绳低建章。驱车鼎门外,思见昭丘阳”,鳷鹊观和建章宫,都是汉武帝时的宫观名(在今陕西西安市西);鼎门为定鼎门,周成王定鼎于郏鄏(今河南洛阳市西),其南门为定鼎门;昭丘为楚昭王墓,在荆州(墓址位于湖北省当阳东南,汉陵之北),写金陵,用了春秋战国、西汉时的名称,且各宫观之地又东西南北,互不相及。诗人采取借代的方法,实际上表现了对建业的陌生感,或者说感情上有抵触,故不予直言。由此可见,谢朓对随王萧子隆视为知己,虽身处逆境,仍把荆州西府看成自己的家园,他身近都门,其心仍栖息在荆州。
谢朓在西府时“常恐鹰隼击,时菊委严霜”,总是耽心鹰隼一样邪恶势力的袭击,自己成为严霜下的秋菊凋萎;离开了西府,感到一阵解脱的轻松,可心头仍笼罩着一层阴影,“寄言罻罗者,寥廓已高翔”,告诉那些仍处于罗网中的同僚,自己已在廖廓无碍的高空翱翔了。
这首诗可以给我们以“凌风知劲节,负雪见贞心”的启示。谢朓不因处境恶劣而忘旧交,不因祸及己身而背叛知己。“徒念关山近,终知返路长”,写出了诗人这种心情,也表现了颇值得称道的为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