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合诗二首·[南北朝]谢惠连》原文与赏析

[南北朝]谢惠连

放棹遵遥途,方与情人别。

啸歌亦何言,肃尔凌霜节。

夫人皆薄离,二友独怀古。

思笃子衿诗,山川何足苦。

谢惠连,南朝宋人,谢方明之子。他十岁能属文,书画并妙。族兄谢灵运特别赏识他,与之相对句,往往为佳。钟嵘《诗品》云:“小谢才思富捷”。《离合诗二首》,第一首写情人临别时的情景,第二首叙离别后的相思。写离情别绪,却颇能使人悟交友之道。

第一首的“放棹遵遥途,方与情人别”,刻画了一对情人依依不舍,难舍难分的情状。放下摇着的橹,停住远行的船,此时此刻正要与心上的人儿离别了。诗人没着一形容词来形容这对恋人的情之重,之深,之浓,而是通过“放棹”二字来表现。“放棹”这一动作形象地表现出那缠绵的情意,依恋的两情,一步三回,欲行又止,欲摇又放,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大有周邦彦的“执手霜风吹鬓影,去意徊徨,别语愁难听”的意境。

“啸歌亦何言,肃尔凌霜节”,描绘离别时凄凉的景象。《诗·小雅·白华》载:“啸歌伤怀,念彼硕人”。在这秋风肃杀、秋霜凄凄的季节里,草木枯衰,瑟瑟寒露,悲凉之中,声声啸歌如泣、如诉、如怨,倾吐着别离的重重哀怨,好一幅凄然欲绝的别离图。然而乐再沉,歌再悲,又怎能表达尽恋人无限的离别之恨呢。“啸歌”呼应上句“放棹”,令人感到“行子肠断,百感凄恻。(《江淹·别赋》),难怪他去意徘徊,行而又止了。柳永有“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而这首诗又增切切“啸歌”,就更点染了离别的伤感情调。

第二首的“夫人皆薄离,二友独怀古。”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离别乃是家常事,时时有,处处见,人们已把它看得很淡薄、平常,也并非所有人离别后彼此思想,彼此怀旧的,唯独你我一对情人怀念着美好的过去。上首凄然欲绝的情感到这里开始有所抑制。由看现在,到怀过去,由眼前的拳拳依恋到别后的深深牵挂,有起有伏。

“思笃子衿诗,山川何足苦。”“子衿”,《诗经·郑风》有《子衿》篇,是民间的一首情歌。曹操《短歌行》用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表达对朋友的思念。这里用“子衿诗”来比喻自己所思念的“情人”,人生的旅途曲曲折折,有阻有难,只要想到自己所爱的人,纵然颠沛流离,踏遍千山万水又何足苦呢。感情是力量的源泉、精神的支柱,有了这源泉与支柱,苦再深,难再大也何足惜,以苦见情,给人以无穷的韵味。

谢惠连的这二首离别诗风格清丽,情采并茂,浑然一体。前者以冷落的秋景和凄切的啸歌来烘托和恋人难以割舍的离情,以动作“放棹”来表示与情人的多感情怀。后首又以别后之苦衬情之深厚,以情之缠绵托分离之苦。读来平中显高、淡中见奇,余味不尽。

这两首离别诗,表现了友情的深笃。真正的友情,不因分手而断绝,不因别久而冲淡。相反于分别时更见出原来情谊的深浅,别久了而更考验出友情的久暂。诗中说“思笃子衿诗,山川何足苦”,说明这种友情不是靠一时、一己的利害维系的,经得起各种环境和条件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