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安石
言失于须臾,百世不可除。
行失几席间,恶名满八区。
百年养不足,一日毁有余。
谅彼耻不仁,戒哉惟厥初。
此诗的主旨是:人之修身应慎始慎终,不可半途而废。
首二句论“谨言”。“须臾”即片刻,指时间之短;“百世”即百代,指时间之长。意谓若言语失于片刻之间,则其坏影响将长期无法消除。中国古代论修身,“谨言”是一个重要内容。因为言语的得失,不但关系到个人的前途命运,而且牵系着国家的盛衰兴亡。所谓一言既可“兴邦”,也可“丧邦”(《论语·子路》),正说明这个意思。诗句用“须臾”与“百世”两个时间反差极大的词构成显明对比,说明失言的危害性,强调谨言的重要性。
次二句论“慎行”。“几席”言范围之小,“八区”言范围之大。意谓若行为失于日常生活的小范围之中,则其坏名声将传遍四面八方。中国古代论修身,常将“言”与“行”并提,所谓“言行,君子之枢机”(《周易·系辞上》),即是说美好的言行是人之所以成为君子的关键。但两相比较,“行”尤重于“言”。因为“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论语·宪问》),德行好的人,言语也一定有益于世;而能说漂亮话的人,不一定就有好的德行,所以孔子说“巧言令色,鲜矣仁”(《论语·学而》),而《礼记·杂礼下》说“有其言,无其行,君子耻之”,都认为行为的实践性更为重要。诗句用“几席”与“百世”两个空间反差极大的词构成显明对比,说明失行的危害性,强调慎行的重要性。
再次二句总论修身,既包括谨言,亦包括慎行,是对前四句的总结。意谓美好言行的培养必须长期努力坚持,不可稍有疏忽;若言行一旦有失,则积久培养之功便会毁于瞬间。“百年”与“一日”,又是两个时间反差极大的词,二者的显明对比,说明修身成功极难,而言行毁弃极易。
最后二句是点睛之笔,向修身者提出告诫。“谅”者,料也。“耻不仁”者,以不仁为耻也,即追慕仁义、重视修身之义。“戒”者,警惕戒备也。“厥初”者,开头起始也。意谓凡追慕仁义,欲取得修身成功的人,最关键的是要警惕言行失误的首次发生,将其消除于萌芽状态中。“厥初”还可理解为修身之初,即是说从修身一开始就要警惕戒备,不可疏忽。不论“厥初”作何解释,这两句诗都是强调修身应“慎始”,即把好修身的第一关。这与应璩“君子慎厥初”(《百一诗》)及苏洵“君子慎始”(《上文丞相书》)之说,同为一理。
但仅有“慎始”是不够的,因为人之修身大抵在初始时比较谨慎认真,而要坚持到底却非人人都能做到。《诗经·大雅·荡》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战国策·燕策二》云:“善始者不必善终”,魏征云:“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贞观政要·君道》),这都说明慎始者不一定都能慎终。所以,修身除了“慎始”外,还必须“慎终”,不可半途而废。这样,全诗八句便表达了一个完整的意思:物有本末,事有始终,这是事物的规律,而人之修身亦应遵循这一规律,做到有始有终,慎始慎终。“慎始而敬终,终以不困”(《左传·襄公二十五年》),“慎终如始,则无败事”(《老子·六十四章》),王安石的这首诗,阐述了与这些古训相同的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