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周履靖
霞衣如锦衣,花香似粉香,
向来歌舞地,夜深鸣寒螀。
“吴王台”即姑苏台,建于姑苏山上。吴王阖闾用九年时间建成,后吴王夫差用五年时间建春宵宫于台上,作长夜之饮。台高三百丈,宽八十四丈,十分宏大壮丽。《吴王台》是一首凭吊遗址,感慨兴亡的怀古诗。
诗起头就扣住吴王台,追叙昔日的繁华胜景:“霞衣如锦衣,花香似粉香。”“霞衣”指服饰艳丽如霞彩。“锦衣”,原指华丽的衣裳,后常用来指帝王策勋赏赐有功将士的服装。如“战士还家尽锦衣”(李白《越中览古》),即写战事胜利后,皇帝封赐,战士衣锦还乡。公元前494年,吴王夫差大败越王勾践,勾践有会稽之耻。此处以霞衣和锦衣借代溢彩流光的美女与凯旋而归的战士,华丽绚烂的色彩表现了美人的花容月貌与战士的雄姿英发。接着点染出吴王台幽香一片的环境:楼台高耸,花树簇拥,馨香飘拂,美人淡装沈抹,脂粉香气弥漫。而且更妙的是在花团锦簇之中,锦衣与霞衣辉映,人们分不出哪是穿锦衣的战士,哪是着霞衣的美人;在扑鼻而来的香气中,也辨不清孰是花香,孰是粉香,说锦衣如霞衣、粉香似花香,也未尝不可。这样头两句分别从视觉与嗅觉角度切入,抓住两对事物的相似点,避难就易,仅十个字就简洁明快地勾勒出吴王台的繁荣盛况。
律诗讲究起承转合,绝句也不例外。这首诗的第三句“向来歌舞地”,就转折得十分巧妙。一则,用“歌舞”这个典型的逸乐举止,暗点出在吴王台上荒淫享乐的是吴王,并照应开头,可知轻歌曼舞的是着霞衣的美人。这样,人、事、景镕为一炉,一幅“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杜牧《阿房官赋》,“吴歌楚舞欢未毕,青山欲衔半边日”(李白《乌栖曲》)的画面就生动、立体、可感地展现在人们面前。二则,“向来”两字有“俱往矣”之意,陡然将这幅繁华画面推向历史,引起人们悄然冷静的遐思。曾威风盖世、享尽荣华富贵的吴王夫差,在公元前473年吴国被越王勾践所灭之时,就自杀身亡,蛾眉曼睩的佳人也早已如土如尘。吴王台昔时的兴盛热闹、风流遗韵都化为乌有,唯有明月,终古常见而光景常新;长江,千年不更地汨泪东流;吴王台,向来之歌舞不存而遗址仍在,大自然的变与不变都是永恒的,而盛衰荣辱则如轻风浮云,转眼即逝。这种人事的变幻、兴废的无常所带来的历史的沉重感,常使英雄垂泪,壮士扼腕。三则,有“向来”就当有今日,这又开启下句,全诗由昔到今,由盛到衰,怀古咏叹之意自然托出,结构上也显得放收相间,有开有阖又浑然相成。
诗人对往昔已逝的繁华,不是漫嗟荣辱,而是写景传情。结句“夜深鸣寒螀”,写出极凄清冷寂的情境。寒螀,即寒蝉,《礼记·月令》:“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夜深蝉鸣与霞衣、锦衣、花香、粉香,两幅图景的落差极大,今昔对举,盛衰如天壤之别,过去的繁华更反衬今日倍加凄凉,诗人心灵的伤亡凭吊之情也就借助深夜寒蝉的鸣叫抒发出来。虽说古人远矣,不足深悲,但蝉声唱出的兴亡盛衰之变,却意绪悲凉,唤起人们的沧桑之感,全诗也在蝉鸣声中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