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陆游
佩刀一刺山为开, 壮士大呼城为摧。
三军甲马不知数, 但见动地银山来。
长戈逐虎祁连北, 马前曳来血丹臆。
却回射雁鸭绿江, 箭飞雁起连云黑。
清泉茂草下程时, 野帐牛酒争淋漓。
不学京都贵公子, 唾壶麈尾事儿嬉。
〔银山〕言三军铠甲在日光下闪耀,白如银山,形容三军甲马之盛。〔丹臆〕指染红了的胸部。〔下程〕途中休息。程,路程。〔牛酒〕即牛和酒,古时馈问、宴犒、祭祀多用牛酒。〔唾壶〕痰盂。〔麈(zhu)尾〕拂尘之具。
这首诗是陆游于淳熙四年(1177)初春在成都写的。当时,陆游因呼吁抗击金兵,反对屈膝投降,遭到投降派的排挤。他们给陆游罗织“不拘礼法,恃酒颓放”的罪名,加以讥弹,并罢黜了本无实权的“参议官”。陆游苦于报国无路,壮志难酬,只好以酒浇愁,以诗言志。这个时期,他创作了大量气势豪迈、热情奔放的爱国主义的诗章,《出塞曲》就是其中之一。
这首诗通过想象中的宋军出兵塞外、攻克敌城,以及远征射猎的情景,抒写了诗人渴望为收复失地而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同时也无情地鞭挞了那些耽于享乐,清谈误国的士大夫的卖国行径。
开头两句,写宋军出征作战,无坚不摧,所向披靡。这里借用了东汉大将耿恭与匈奴作战的典故。耿恭占领了疏勒城,匈奴在城下截断水道,城中无水。耿恭率众掘井十五丈仍不得水。他仰天叹息说:“当年贰师将军李广利曾用佩刀刺山,飞泉涌出,如今汉朝更应得到神明保佑。”语音刚落,井里水泉喷涌。诗人借用此典来喻写宋军乃仁义之师,神明庇佑,一声令下,山为之开,城为之摧,势如劈竹,所向无敌。三、四句写宋军甲马众多,声势浩大。本来“甲马不知数”已极言其多,但又用惊天动地的“银山”加以烘托、渲染,就使进军壮举更为风云叱咤,气势磅礴。这四句通过写宋军惊天动地的进军声势,展示了宋军摧枯拉朽的战斗力,也表现了诗人对取得抗金胜利的坚定信念。
接着笔锋骤转,以四句描写想象中的射猎情景。实际上是明写射猎,暗指抗击金兵。这里运用借喻的手法,将“祁连山”喻为宋金边界的关山,即抗金的前沿阵地,“鸭绿江”喻为金国的大后方、大本营,“虎”和“雁”喻为金兵。在“祁连北”将金兵打得落花流水,接着又挥师东进,以锐不挡之势,挺进“鸭绿江”,直捣“黄龙府”。这两幅想象中的“逐虎”、“射雁”的画图,是陆游渴望抗金报国、建功立业的生动体现,同时也表现了他运筹帷幄、从容自若的风度和“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豪情。
最后四句写宋军出塞杀敌的胜利和诗人的感慨。诗中着重描写了村野乡民争先恐后的牛酒慰劳将士的热闹场面,并以此反映了乡民们对宋军的欢迎、热爱和拥护,说明宋军抗击金兵是正义之师,体现了人民的意愿和要求。接着诗人借东晋士大夫王敦、王衍善清谈的典故,抒发感慨,收束全诗。据《世说新语》载,王敦善清谈,常常边唱边用如意敲唾壶打拍子,竟把唾壶打破了。王衍常常挥动玉柄麈尾高谈阔论。作者从宋军出塞远征抗敌的壮举,联想到朝廷中那些象王敦、王衍一样的王公大臣、贵胄之弟,颇为感慨,不无忧患地指出:这些人结游享乐,不思报国,大宋江山是要葬送在他们手中的!
这首诗以情取胜,以气见长,通过想象抒写了陆游的政治抱负和忧国伤时的感情。乍一看来似乎是随着诗人意识的流动,罗列了种种互不相干的场面,但实际上,全诗浑然一体,主线鲜明。作者写出征、写“逐虎”、写“射雁”、写犒赏,都逐层深入,与“唾壶”、“麈尾”事构成了强烈的对比,并在对比中突出了诗人爱憎的聚光、鞭挞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