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造《田家叹》原文|翻译|注释|赏析
p align="right">[宋]陈造
五月之初四月尾,菖蒲叶长楝花紫。淮乡农事不胜忙, 日落在田见星起。前之不雨甫再旬,秧畴已欲生龟纹。近者连朝雨如注,麦陇横云欲殷腐。如今麦枯秧失移,举手仰天祷其私。秧恶久晴雨害麦,兼收并得宁庶几。饼托登盘米藏庾,侬家岁寒无重糈。岂知送日戴朝星,凡几忧晴几忧雨。吾侪一饱信关天,下箸敢忘田家苦。
《田家叹》为“即事名篇,为效王建新乐府《田家行》之作”。此诗为悯农诗。
作者首先以精确的时间作为全诗的兴起, “五月之初四月尾,菖蒲叶长楝花紫。”诗中所咏是何时之事?是四月末五月初事也,此时已是仲夏之初,万物欣长,菖蒲叶已长长伸展,楝树也已绽放了簇簇紫花了,暗示时令已到了大忙季节。这一兴起显是学习民歌的起兴手法,颇有点民谣的韵味。 “淮乡农事不胜忙, 日落在田见星起。”三四句则直入本诗所咏的内容,交代了诗中所咏的具体地点, “淮乡”;(这里的淮乡似指淮南,时淮北已入金人之手了。)所咏之事, “农事”;所咏之事之情势,“不胜忙”。平平淡淡的诗句却层次分明地点明了上述的“地、事、势”,不能不称之为简练有加了。第四句则是为“不胜忙”作脚注,夕阳落山犹在田中劳作,启明星才升又振衣下田了,这何止是“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直是“披星戴月”了。这里诗人并不具体写农事如何忙,而只写农事的时间长,其繁忙驳杂已尽含其中。诗的开头四句先为我们勾勒出一幅粗线条的淮乡仲夏农忙图,为全诗所咏作出了铺垫。
辛勤耕耘,劬劳农事所为者何?无非是期望一个良好的收成,以保证衣食所需。但在当时,农业的收成往往取决于“天道”,决定于是否“风调雨顺”。这时的“天道”如何呢?是“前之不雨甫再旬,秧畴已欲生龟纹。近者连朝雨如注,麦陇横云欲殷腐。”先是二十多日的干旱,秧田已现龟裂,接下来近日又连连大雨倾注,麦陇之上阴云弥布,麦子已现赤黑色,势将沤烂了。象这样始者以旱,继之以涝,势必是“如今麦枯秧失移”,麦子枯萎了,禾秧也难以移插下田。这就不能不叫农家焦虑万分又束手无策,只好祈求于天,而“举手仰天祷其私”了。这里作者似在对恶劣的气候和因之而来的农作物的受灾作客观的描述。但字里行间流露了作者对“天道”不顺的深深忧虑和对身罹此灾的农家深深的同情。作者的倾向性已大露端倪了。
确乎如此,接下来诗人发出感叹,议论, “秧恶久晴雨害麦,兼收并得宁庶几。”禾苗不耐久晴,麦子成熟在即时又最怕连日阴雨。作者出于对农事的关心,对这一现象所知甚确,这在封建士子往往“菽麦不分”的时代是十分难能可贵的。更可贵的是诗人深知稼穑之艰,收获之不易,又吟出了“兼收并得宁庶几”的感慨来。麦稻皆收太难,仅靠辛勤耕作是不够的,还得看“老天”是否愿意“赐予”。人事可为,天道难期,麦稻“兼收并得”的丰收年景能有多少呢!所以,“饼托登盘米藏庾”,只能是豪富、官吏之事。 “庾”,露天积粮之所,这里指仓房。“侬家岁寒无重糈”,“重”,二重,即两样。 “糈”,粮。这是作者在借农民之口抒写农家的哀怨。是啊,终年辛勤, “岂知送日戴朝星”,还要时时看“天公”的脸色,“凡几忧晴几忧雨”,到头来却是“岁寒无重糈”,能不哀怨,也能不令稍有正义感的人们为之感慨吗?
这一感慨在诗的结尾两句又得到了进一步的抒发。 “吾侪一饱信关天,下箸敢忘田家苦。”民以食为天,我们这些“不稼不穑”之人,能有饭吃确实与农民的辛劳有关,吃饭之时能够忘记、敢于忘记田家所付出的辛劳吗?作为新乐府,卒章明志是其特色,这首诗也是以最后两句交待了它的写作意旨,劝诫人们要“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意思大抵和李绅的《悯农诗》结尾:“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相近。但我们从“信关天”的字句中,又可知作者的“天道无常”的思想局限还较为严重,这又较李绅为之逊色了。
不过,作为封建士大夫,能作出这样同情“田家”的忧患辛劳的诗来,在当时确是难能可贵,时至今日也不失其积极意义。但封建社会“田家”所受之苦,又何止“天道”不顺, “忧晴”、“忧雨”,又何止“送日戴朝星”般的辛劳却受“岁寒”难有“重糈”的苦遇,作为封建文人的作者是难以明辨和有所较正确的认识的,这是时代和阶级的局限性所致。不过,钱钟书先生在《宋诗选注》中评陈造之作有语曰:“……肯反映人民疾苦……,(但),意思不够显豁,把批评的锋口弄得钝了,反映的镜面弄得昏了。”确为的当之评。本诗在思想内容上的局限可作先生评语的佐证。
本篇作为新乐府,还是体现了这一诗体的特色的,没有陈造其他诗作“堆砌和镶嵌古典成语太多”(钱钟书《宋诗选注》陈造简介)的弊端,全诗明白如话,通畅自然,有些甚至是口语的再造。但也有太散文化的缺点。诗的结构也比较严谨,衔接转折也流转自如,是一首较为成功的新乐府之作。